王东超

在黄县（今龙口）话里，形容人长相不好看，会说“长儿个奶奶灯样儿”；形容环境脏乱差，会说“你看把家里作索儿个奶奶灯样儿”；形容累到极点，会说“累儿个奶奶灯样儿”；指责一个人无能，办事不力，会说“你真是个奶奶灯”。有时简称“灯”，比如：“乜是个灯，你不用管他。”

何以把各种不好都与“灯”联系到一起呢？大致有两种说法：

元宵节也称灯节，元宵燃灯的风俗起自汉朝，盛于唐代。道教以正月十五为上元节，以七月十五为中元节，以十月十五为下元节。唐朝皇帝尊崇道教，对上元节比较重视。《旧唐书·中宗纪》：“丙寅上元夜，帝与皇后微行观灯。”连皇帝皇后都要出来观灯，可见灯节之热闹。

有灯节必有灯官，和京剧里插科打诨的丑角一样，是用来活跃场面烘托气氛的。灯会开始前，灯官会带着几个扮好的衙役大街小巷串，每到一家商号门口，就扯着嗓门唱：“正月里来正月正，正月十五挂彩灯，哪家不把彩灯挂，本官罚他不留情。”主人闻声出来，像见到真正的朝廷命官一样，打拱作揖，满嘴好话，还要掏出几文赏钱来，图的就是一个乐呵。灯会开始后，灯官的主要职责是报灯名，说一些吉祥喜庆话：“灯官好，灯官妙，听我把灯名报一报：一团和气灯，和合二圣灯，三羊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谷丰收灯，六国封相灯，七财子禄灯，八仙过海灯，九子十成灯，十面埋伏灯，这个灯，那个灯，灯官我一时报不清……”

这灯官名义上是官，实际上有名无实，管不了任何事情，用黄县话说就是“做做故事”，正像灯官的出场词所自嘲的：“本豆腐（灯府）老爷，牛羊府出身，坐镇青菜（钦差）衙门。我狗时出仕，猪时上任，子时出巡，牛时下马，坐了一时三刻的春官，人役们，是也不是？”所以“灯官”一词就成了徒有其表的代名词，是样子货，无能，无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还有一种说法，正月十五这天，农家大多要用豆面和麦儿面、苞米面捏面灯，有捏成动物形状的十二生肖灯，有代表不同月份的月灯，一块上锅蒸熟。民间还会以月灯灯碗里汽熥水的多少，来卜算那个月的雨水情况。蒸好的面灯，可以在灯碗里倒上豆油做成油灯，也可以用小木棍缠上浸透豆油的棉花做灯芯点亮，所以有的地方又称面灯为“棉花灯”。

老黄县习俗，十五这天还要用白菜根、萝卜和胡萝卜割菜灯。面灯和菜灯各司其职，面灯一般摆在床头、窗台上、面缸上，菜灯摆在外面的门枕石上、猪圈墙上、厕所门口，到了傍晚还要送几盏到坟上，说是“给老祖宗照着抓虱子”，这称为“送灯”。过去的人不肯浪费，面灯点完是要吃的，起初为了蒸出来的灯造型好，混合面是不发酵的，吃起来口感不佳，并且豆面也没白面好吃，所以后来就大多改白面发酵的了。

在黄县话里，“面”有软弱可欺之意，所以“面灯”和“老面儿兜”（一种很面的甜瓜，瓜肉柔软，纤维少，有的地方叫“奶奶哼”，有的地方叫“噎死狗”）差不多，指人无能，是个“白无用”。

至于灯前面的“奶奶”二字，就更好理解了，黄县有句歇后语，“爷爷不在家——奶奶样”，过去男尊女卑，奶奶的地位肯定低于爷爷，所以“奶奶灯”要比“爷爷灯”更等而下之，“奶奶”在这里相当于程度副词，形容人“灯”的程度更深。无论什么事情，一用“奶奶灯”来形容，那就是差到极致了。

黄县话还有个词儿叫“装灯”，形容人没有本事愣充大个儿，比如：“你真能装灯”；“不行你就说，别装灯”。有时指能而示之不能，有点“装熊”的意思，比如：“你别装灯啦，这事就得你去办。”

责任编辑：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