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祝颖丽

编辑/斯问

今天一大早，“暴风集团称公司仅剩10余人”的消息刷上了热搜。

感叹、惋惜、回忆，网友都在疑惑，曾经的播放器王者，公司市值高达400亿，怎么突然就走入了穷途末路？

但溃败从来不是突然来临的。

暴风的灵魂人物冯鑫曾向雷军反思，“我冯鑫到底哪有问题”，雷军开门见山，给他总结了三个点：

第一、你找的方向不够大。

第二、你得找个人帮你。

第三、你对钱认识不深刻。

暴风冯鑫的三个死穴，早在多年前就已埋下伏笔。

从今年7月开始，冯鑫涉嫌经济犯罪被控制后，暴风集团就坏消息不断，先是财报显示资产为负，随后又公布高管全部离职；再后来，公司无人，连正常的财务数据披露都无法继续，面临退市风险。

如今，暴风影音的官网和手机端均无法打开，公告称，是由于拖欠合作方机房服务器托管费用。循着这几个月的消息看下来，公司市值只剩10亿、只有10个人办公倒是不足为奇。

不过，回望暴风影音在PC时代大杀四方，A股上市后连续36个涨停板的辉煌过往，不由让人唏嘘，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摇滚青年，成不了好CEO

冯鑫入狱已四个月。

这四个月的时间，暴风集团从尚能正常运转到如今人去楼空。

11月，央视财经的记者探访暴风集团所在的北京首享科技大厦13楼，发现指示牌已经没有了暴风集团，曾经的办公场所空荡无一物。

人是一批批走的。10月，副总经理张鹏宇、首席财务官张丽娜和证券事务代表于兆辉辞职，协助信息披露事务的证券事务代表也已辞职，除了还在监狱里的冯鑫外，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已全部辞职。

11月，脉脉上的一个匿名消息写道，“目前研发部就我一人了，咋办？不走，太孤单，走，暴风就没人维护了。”

至此，暴风集团已经成为空壳。

事实上，暴风集团一直留不住人，冯鑫也被评价为“没有左膀右臂”。

2018年7月，公司副总经理吕宁宣布辞职，理由是“个人原因”；接下来，暴风证券事务代表赵娜、监事会主席李永强、首席财务官姜浩纷纷宣布离职，冯鑫一个人担任董事长、董秘、法人代表、首席产品官、总经理多个职位，演着他的独角戏。

再往前追溯，甚至有看法认为，“暴风没落，资本是诱因，用人和管理上的缺失是根本。”

CFO的缺位和更替就一个例子。

暴风上市之前的CFO是曲静渊，曾经的金山财务总监，后来跟着随冯鑫一起创业，真正的元老级人物，但暴风上市之后，曲静渊也因为“个人原因”离职。

接替CFO的是毕士钧，曾任中信证券旗下金石投资的高级副总裁，在证券、投资方面经验丰富，但并没有担任过CFO。

经验的缺乏，融资、并购失败，使得冯鑫又开始“慢慢不信任毕士钧了”。

新任CFO姜浩，无论在管理还是财务上经验丰富，但手段强硬，与暴风的老员工冲突不断，而冯鑫选择视而不见，没有很好地调和，最后导致，冯鑫身边没有一个有能力而他又信任的人。

吴晓波在《大败局》中总结中国企业家共同的“失败基因”：一是缺乏道德感和人文关怀意识，二是缺乏对规律和秩序的尊重，三是缺乏系统的职业精神。

以上说法放在冯鑫身上似乎并不合适。

冯鑫出事后，他在金山时期的老上司、蓝港互动创始人王峰立即在朋友圈发长文力挺。

“冯鑫私下是个很好的人”，这是不少与冯鑫打过交道的人形成的共识。

程苓峰在《朋友冯鑫》一文中评价他是“太讲义气，太相信人”，更像是个活在1990年代语境中的摇滚青年。这种性格能成就一个好的产品经理，但绝对无法成就一个好CEO，尤其是在上市后，那些把暴风当成肥鱼的人，纷纷露出了獠牙。

冯鑫身上朋友多、交情广、手头松的特征从暴风的股权结构上可以一看端倪：暴风上市时发起人有27个，投资人众多，上市后冯鑫的占股比例只有25%。

就连创业时的好伙伴蔡文胜和江南春，也在暴风上市后迅速抛售套现，根据当时的股价计算，两人套现都在5个亿以上。

没有人才的管理和好友支持，暴风集团早已是脱实向虚，内部千疮百孔。

2018年，公司实现营收11.27亿元，同比下降41.15%，与此同时，净利润亏损高达10.90亿元，同比暴跌2077.65%。

今年10月份，暴风集团披露了最新的第三季度财报，数据显示，公司前9个月已经亏损6.5亿元，净资产为-6.33亿元。

创业板明文规定：最近一个年度的财务会计报告显示当年年末经审计净资产为负就会触发暂停上市机制。暴风离最后退市只有一个季度。

8月30日，暴风集团第一次发出退市的风险警告，9月提示了4次，10月提示了3次，11月3次。2019年还有最后一个月，10个人的暴风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

年轻人的视线已经没有暴风

1993年从合肥工业大学毕业后，冯鑫做过历史老师，干过食品销售、BP机维修、煤炭运输，开过馒头厂，在雷军麾下金山软件做到副总经理。2005年创业，辗转进入IT行业，有了暴风影音。

在冯鑫朴素的创业理念当中，凡事要满足根本需求才能长久，播放是当时的刚需，各种影音格式太多，网民希望有一款万能播放器出现，这是他在2005年底对市场的判断。

那个时代的“刚需”是强势的，资源全面，自带解码功能，一个需求能让几百上千万人记住这款软件，下载下来，用得习惯，经年不变。

2009年，暴风影音用户总数达到2.8亿，日活用户达到2500万。2013年9月一份影音播放软件有效使用时间排名中，暴风影音的有效使用时间达到61833万小时，几乎是第二名迅雷看看播放器的两倍。

和后来的互联网公司一样，暴风采取了“免费+广告”的业务模式变现盈利。

2010年，冯鑫赴美谋求上市，但过程并不平顺。中概股危机，让暴风改道港交所，也未成行，最后不得已改变股权结构，回归A股。

那时，贾跃亭的乐视网在A股创业板高歌猛进，其上市后的表现给了冯鑫信心。

梦想很快成真。在大牛市的环境下，暴风在40天里拿下36个涨停板，股价从7.14元暴涨至307.56元，市值最高时高达408亿元，被称为“妖股”。

在这期间，因为冯鑫提出的生态战略和势头正旺的乐视生态类似，暴风从此被冠上“小乐视”称号。

那是最风光的时刻，暴风站在了时代风口之上，得到了远超实力的回报。

但在瞬息万变的商业江湖，抓住了风口，只能代表过去，踏不准节奏，意味着失去了当下和未来。暴风看来属于后者。

因为提交了上市申请，暴风影音不能再继续融资，而A股又要求上市公司必须连续盈利。所以在优酷、奇艺、腾讯视频和搜狐痛快烧钱做流量的时候，暴风影音内部缩衣节食，不买独家版权、不买热剧，不投资做内容，咬紧牙关确保盈利。

2012-2014年，暴风科技的成本分别为0.58亿元、0.83亿元、0.8亿元，而同期的优酷土豆的成本分别为12.62亿元、21.09亿、27.66亿元。也就是说，优酷土豆的投入分别是暴风科技的21.93倍、25.48倍、34.6倍。

“生买版权，生把钱消耗掉，这个不是我们（暴风影音）能熟悉的战场。”暴风只能这么说。别人花5块，暴风只敢花1块，要想尽一切办法消减成本（内容版权+宽带租赁）。

内容的缺失尚不是暴风致命的败因，很快，宽带环境改善、网速提升，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电脑上先下载再观看的方式逐渐被在线、无线观看所替代，免费资源也在被付费资源所取代。

而面对这些变化，PC时代的王者暴风有点手足无措，终于在烧钱拼版权的比赛中逐渐被甩在后面。

如今的95、00后们，会刷抖音快手，看剧会上优酷爱奇艺，问到这款视频播放器，收获的基本是“这是啥”的灵魂拷问。

年轻人的视野中不曾有过暴风影音。

99.999%还是要怪自己

时代抛弃了暴风影音，但暴风集团的锅还是得冯鑫自己来背。

“暴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怪团队……也不怪任何一个帮我做业务的人，真实的是99.999%还是要怪自己。”冯鑫自己反思。

当初，为了让暴风集团满足400多亿的高估值冯鑫开始画饼，宣布了“全球DT大娱乐”的战略，将VR、体育、电视纳入公司的业务，和乐视如出一辙。

启动了收购计划，并购却频频失败。与此同时，暴风的增资也碰到障碍，没能在股价高点时获取资金，到了2016年9月，暴风股价已经跌跌去八成。

2016年报中，冯鑫提出了N421战略，即布局四块屏幕，打造两个内容中心，以及N个商业变现模块，其中包括了暴风影音、暴风TV、暴风魔镜、暴风体育四大战略平台。

但这四个主要业务每一个都遭到围困。

暴风影音从PC时代迁移到移动时代，失去了先机。暴风魔镜推出的VR眼镜也被消费者吐槽为鸡肋，VR行业本身的泡沫也导致这个业务成为拖累。

暴风TV曾是暴风集团的救命稻草，2018年4月冯鑫提出“All for TV”的战略，他充满信心，“暴风TV将会在2019年进入盈利期，2020和2021年应该至少有一二十亿利润的期望值。”

但互联网电视的对手太多，除了传统品牌，小米、华为更是强劲对手，再加之整个市场需求的萎缩，暴风TV最后以亏损收场，不久后更是传出裁员风波。

更可怕的是，暴风体育埋下的雷，终于在今年爆了。

当年，暴风集团与光大资本共同收购英国体育版权公司MPS。仅过一年，MPS创始人陆续离职，2018年10月破产清算，导致光大证券2018年计提损失15亿元。

随后，光大证券将冯鑫告上法庭，最后证明表明冯鑫在此项目融资过程中存在行贿行为。

回过头来分析暴风影音失败原因，有人认为暴风音影当年为了上市，在版权争夺战中袖手旁边，错失风口；有人认为冯鑫在大量资本面前盲目膨胀，四面出击，误判VR等领域，让公司陷入资金短缺；也有人认为冯鑫不懂金钱，导致在资本运作过程中一再出错。

从暴风影音名字诞生的那一刻，或许命运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