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授权转载自公众号“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编译率然，原文来自俄罗斯《外国军事评论》杂志2022-05。

【知远导读】本文译自俄国防部刊物《外国军事评论》（2022年第5期）开卷第一篇文章。文章原题为《混合战争：在世界范围内策动武装冲突的工具》。文章以俄乌冲突前后美西方国家遏俄弱俄举措为例证，对美国策动“混合战争”的基本模式与策略手法进行了解读。全文编译如下：

“很久之前就能预见到，西方国家那种歇斯底里的仇俄情绪在逐年加深，迟早会失去控制冲出来发作。这个时刻已然来临......他们逼迫俄罗斯自我了断，放弃立身之本，公开承认自己是野蛮、丑陋、需要被纠治的恶棍。”

—费奥多尔·秋特切夫（十九世纪俄罗斯诗人）1

当今世界，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竞争激烈、裂痕加深，现代全球化进程在此背景下展开，并具有如下特征：美国期望继续扮演“世界宪兵”角色，对俄罗斯、中国及其他不愿听命于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国家施加政治攻讦与经济制裁，以期削弱这些国家的国际地位和经济、政治实力。

美、英已经准确察觉到：公平竞争赢不来世界霸权，打世界核大战并无胜算。于是乎，美国就通过挑拨对立打乱世界秩序（蓄意组织或利用客观事件），激起局部战争（南斯拉夫、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阿富汗），并滥用武力处理国际问题。在“捍卫民主人权”的幌子下，美国退出国际战略稳定条约，削弱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在维护世界和平问题上的影响力，制造“颜色革命”与经济制裁，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加剧世界的无序化。

而其他国家为了免受美国无耻行径的威胁，要么去追求核武器，要么卷入军备竞赛。

近期，美国政府几度调整对外战略和战术。在意识到单靠军事和经济实力已无法主宰世界后，华盛顿对国际对抗方法进行了重新评估，最终制定出一种新的国际对抗类型——混合战争战略。这种战略强调综合运用强制手段与非强制手段（包括政治外交、信息心理、经济等措施），帮助实现国家战略目标。

混合战争将网络战、信息对抗、意识形态对抗、军事对抗、经济对抗、政治对抗、社会文化对抗等不同领域的军事干预和非军事干预手段融为一体。它们在统一战略意图的引领下，合力摧毁敌对国家，破坏其经济，动摇其社会政治局势，颠覆其政治体制。这种战争样式对美国维持单极世界体系至关重要。

混合威胁是指为达成战略目标而对政治外交、信息心理、经济等手段的综合运用

美国务卿布林肯对此曾直言不讳：“我们不会通过代价高昂的军事干预或武力推翻独裁政权来促进民主发展。我们过去尝试过这种战术。无论我们表现出多大的善意都不奏效。它让‘推进民主’蒙污，也让美国人民对政府丧失信心。”2

就在布林肯发表此次演讲的同一天，白宫颁布了《国家安全战略临时指南》。文件写道：“美国不应该、也不会卷入那些以数千人生命和数万亿美元为代价的‘永恒’战争。我们将负责任地结束在阿富汗的漫长战争......问题不在于我们是否支持民主，而是如何实现民主......我们将发挥榜样力量。我们要推动其他国家实施关键领域改革、废除不良法律、打击腐败、停止不公正行为。我们将激励民主行为。”

但事实上，这种“民主行为”（确切来说就是混合战争）已经挑起了两个斯拉夫民族之间的武装冲突。

国外将混合战争定义为“隐性军事行动”“非线性作战”“非对称作战”或“非传统作战”。北约不愿承认其所做所为是混合行动，而是使用“安全保障一揽子方法”这一称谓（2006年北约里加峰会批准通过）。

不仅如此，西方还专门建立了混合战争问题研究机构。比如2015年北约在拉脱维亚创建的卓越战略通讯中心，其职能是“激发联盟成员国和伙伴国民众的反俄情绪，总结信息对抗经验并研究心理干预的新样式和新方法”。

北约共同网络防御卓越中心2008年建成于爱沙尼亚，负责制定网络空间安全构想和战略，组织北约框架下或部分成员国之间的网络行动（包括进攻性和防御性行动）。该机构还与北约盟军作战司令部（驻比利时蒙斯）下设的网络行动中心开展协同。

为防范“俄罗斯对欧盟和北约国家发动混合战争”，欧盟与北约2017年联手在赫尔辛基建立了欧洲应对混合威胁卓越中心，用于促进欧盟与北约的合作协调、汇总网络空间情报信息、创新网络攻防方法、开展网络行动鉴定分析与培训，提高对混合威胁处置应对能力。

该中心的合作伙伴包括瑞典非对称威胁和恐怖主义研究中心、欧盟委员会和欧盟对外行动署。2016年欧盟委员会和欧盟对外行动署制定了一项混合威胁对抗战略，涵盖用于查明相关威胁并提高防御能力的系列措施。

混合威胁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主题是“国家脆弱性”，即政治、经济、信息等基础设施及军事组织中不受防护或弱防护要素的总和。这些要素一旦被施加干预，就可能导致国家政治制度出现松动或彻底改变。

国家不同领域的脆弱之处在于：

——经济领域。国家遭受贸易战和经济制裁，基础能源被控制，国际市场竞争力和经济改革活力被剥夺，进而引发民众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和社会政治动荡，最终失掉民族精神意志——无法在国际舞台上保持主体性（乌克兰将蹈此覆辙）。

美国封锁俄罗斯联邦的经济利益，破坏俄与其他国家的重大合作项目（如“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并将俄罗斯公司赶出国际市场。在俄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前后，西方积极对俄施加这些经济制裁。

美对俄经济制裁只是削弱俄经济潜力的部分措施

——金融领域。国家被拖入代价高昂的军事冲突和军备竞赛之中，受外力影响产生金融经济危机，信贷金融系统被破坏。如果美国终止在俄罗斯的投资，冻结俄罗斯的海外账户。

——政治制度领域。派代理人进入国家权力架构，贿赂高层官员并以此为把柄进行勒索胁迫，组建第五纵队，支持激进反对派，组织反政府游行示威。

极力否定俄罗斯提出的地区冲突调解倡议。

目前，欧盟和北约的主要任务是最大限度挤压俄罗斯的国际影响力，抹黑俄罗斯最高军事政治领导层，扶植亲西方势力上台。

——信息战领域。发动信息攻势旨在干预敌方国家指挥和军事指挥机构，引导敌方做出对美有利的决定。制造假信息（新闻）能影响公众舆论，对低教育阶层和青年群体尤为有效。美国还积极打压俄罗斯媒体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

利用心理战打压俄罗斯民众和军人的精神心理状态，在俄罗斯社会上营造不信任的氛围，为反对派实施激进破坏行动创造动机——这些举措在俄罗斯实施特别军事行动期间尤为活跃。

值得注意的是委内瑞拉政变失败的先例。此类颠覆政权行动有可能在其他国家重演，并按固定剧本展开——某个反对派领导人（如委内瑞拉的瓜伊多）自我宣称是该国总统，美国及其盟友紧接着会予以承认，然后冻结该国真正领导人的账户、不动产、有价证券和商业实体，并将这些资产转交给“新总统”。“新总统”再用这些资金收买军队和政府精英的效忠。同时，美国还会以制裁为威胁，禁止其他公司和银行与该国进行交易。这将导致该国的经济开始崩溃，社会政治局势急剧恶化，“颜色革命”随之而来。

美国利用“颜色革命”颠覆主权国家的政治制度

基本上来说，任何社会的信息化最终都会造成民主水平下降，也就是“信息领域的发展趋势表明，靠垄断信息资源夺得的政权并不会直接行使权力，而是通过削弱‘演讲台上的政客’和民选代表的实权，同时加强行政权力来迂回实现。以这种方式形成的统治精英阶层可能会成为‘信息威权’——一种对人民没有任何益处，只是拥有强大信息操纵能力的权力之源。”（政治学·百科辞典·1993年·莫斯科商业大学出版社）。

——虚假信息、谎言和诽谤（信息战的组成部分）。当操纵世界舆论可以用于解决地缘政治和经济问题时，该领域几乎成为外国主要的对外政策工具。这种干预旨在让虚假信息受害者按操纵者的意图行事。

假新闻（特别是由“谎言帝国”积极编造的）可以用于煽动社会政治紧张情绪，引发恐慌、抗议和大规模骚乱，抹黑公共政治家和公众人物，宣传恐怖极端活动。目前，西方政客们在俄罗斯问题上颠倒黑白，蓄意扭曲事实，散布虚假新闻。这不仅令西方普通民众生疑，就连一些西方媒体也不再相信他们。诚如美联社评所言，华盛顿要求对他们说的每个字都要“奉为箴言”，但美国记者已不再相信那些宣传辞令。

假新闻可以用于制造社会政治焦虑、恐慌、抗议和骚乱

以下案例能证明西方的谎言和挑衅——斯克里帕尔3和纳瓦利内4的“中毒案”，马航波音777客机在俄罗斯边境附近坠毁事件，俄罗斯“侵占”克里米亚，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相关影像资料由专门编造假新闻的“白头盔”组织炮制），俄罗斯运动员“兴奋剂丑闻”，俄罗斯新冠病毒疫苗“无效”，俄罗斯干预美国和英国大选，俄罗斯在特别军事行动中失败，等等。

最重要的是，俄罗斯在国际社会上被塑造成了攻击“和平民主”乌克兰的侵略者。甚至在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之前，“谎言帝国”就已炒作了很长时间。现在真相大白，乌克兰当局早已准备好在今年3月8日袭击顿巴斯和克里米亚。

一些西方政客因为无知而说出的赤裸谎言令人吃惊，这也印证了他们本身就是傀儡政客。比如，乌克兰外长库列巴辩称，明斯克协议没有规定基辅要与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直接对话。俄联邦外长拉夫罗夫指出，“这绝对是戈培尔之流的做派5，乌克兰外长的谎话艺术甚至超过了第三帝国的首席宣传员。“蓝眼睛”善于说谎，拒绝执行联合国安理会批准的协议。

另一个例子——英国外交大臣伊丽莎白·特拉斯在莫斯科与拉夫罗夫会谈时的表态。当被问及英国是否承认俄罗斯对罗斯托夫州和沃罗涅日州的主权时，她回答说：“英国永远不会承认俄罗斯对这些地区的主权。”而在此之前，特拉斯在谈到乌克兰作为一个古老国家的历史时说，乌克兰先后受到鞑靼人和蒙古人的袭击。她还用“通过黑海向波罗的海国家提供军事援助”这种荒诞理论，反复证明自己的“卓尔不群”。

应当指出的是，数字革命让任何事实都变得难以验证。数字编辑的特殊性和数字资源的海量性，为恶意篡改事实、抹掉虚假与真实之间的差别提供了无限可能。

——网络空间领域。屏蔽俄罗斯网站，对俄国家基础设施、商业基础设施及战略设施的指挥控制系统发动网络攻击，使其瘫痪或无法正常运行，并且可以未经授权访问这些网站的“敏感”信息。

——社会关系领域。煽动民族主义、分裂主义、排外主义、社会冲突和宗教激进主义。有针对性地支持恐怖主义（如20世纪90年代车臣战争期间），培训暴动、内乱、抗议分子，并在媒体上大肆报道——这是破坏敌人政治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组织“颜色革命”，破坏国内政局稳定，消灭原有政治制度，用傀儡政权取代以民族利益为中心的政府。

挑起不受控制的非法移民，破坏国内政局稳定。

——文化、历史、传统领域。篡改历史事件，从沙皇、苏联至今的俄罗斯都被塑造成“邪恶帝国”。

改变民众的传统价值观和心智取向，培养个人主义、社会自私主义、唯利是图和破坏家庭风气，将爱国公民打造成庸俗的利己者。

扭曲与俄罗斯相关的重要概念：“解放者”变成了“侵略者”，“共产主义”变成了“法西斯主义”。俄联邦提供的人道主义援助被称为“人道主义干涉”，而伟大卫国战争阵亡将士纪念碑遭到破坏却被美化成了“消灭苏联‘入侵’符号”。

还有证据显示了欧洲统治精英阶层的现代野蛮行径。意大利米兰大学6取消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著作选读课，英国卡迪夫爱乐乐团决定暂停演奏柴可夫斯基的乐曲，波兰文化部门则禁止表演俄罗斯的戏剧和音乐。

乌克兰教科书对班德拉7之流进行美化

——军事武力胁迫。在积极策动混合战争或从外部挑起冲突过程中，向叛乱者、雇佣军、私营军事公司雇员及目标国内部组织（寡头、犯罪组织、民族主义和伪宗教组织）提供武器和资金援助，对目标国家展开军事行动。之后通过维和行动和人道主义行动，建立对美有利的政治制度。

——塑造侵略国形象（伊拉克、伊朗、朝鲜、南斯拉夫、利比亚、俄罗斯等）。在官方外交政策声明和文件中，将俄罗斯描述为敌人、侵略者和国际法破坏者。

欧盟和北约国家公然奉行恐俄狂热政策，让民众愈加难以辨识虚假信息、谎言和诽谤，更轻易接受他们传播的“真相”。在混合战争框架下，西方国家正在对俄发起精心谋划、全面系统的信息攻势。

欧盟和北约的虚假宣传在部分乌克兰民众中产生共鸣

比如，美国政府控制的Meta公司拥有“脸书”（Facebook）和“照片墙”（Instagram）两大社交平台，允许其用户发表“呼吁对俄罗斯总统、公民、军人及白俄罗斯总统施加暴力”言论。对乌克兰、波兰、波罗的海三国、匈牙利、罗马尼亚和斯洛伐克的用户，甚至不再屏蔽“俄罗斯侵略者去死”等表述。

毫无疑问，西方耗时多年宣传对“莫斯科佬”的恐惧和仇恨，就是为了把乌克兰变成俄罗斯的敌人，让纳粹班德拉分子上台，俯首听命于外国主子的意志。白宫承认，这些总共需要50亿美元，最终都会落入“乌克兰独立爱国者”的口袋。

西方利用恐俄症帮助纳粹班德拉分子上台

俄罗斯已成为高烈度混合侵略和恐俄症的攻击对象，其成因是多方面的，主要包括：

——企图剥夺俄成为两极世界中有分量一极的潜力。

——俄罗斯是世界上唯一的自给自足国家。盎格鲁-撒克逊人认为俄拥有的自然资源和矿产应该归属全人类，直白说就是归属他们自己。

——公开谋划让俄罗斯卷入与乌克兰和欧洲的长期冲突中，使其难以与中国奉行共同的对外政策（包括安全领域），在美中两国爆发冲突时至少保持中立。同时，维持俄乌冲突或战争，就能在欧俄之间划出一道鸿沟。

——华盛顿的反俄狂热不只是为了遏制俄经济发展，也是希望利用乌克兰冲突巩固联盟体系，维持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北约的控制，迫使北约和欧盟国家接受美国的军事装备和油气产品。历史上美国一直靠战争和军事冲突获利，这次急于在欧洲大陆策动军事冲突也有这层考虑。美国看到将来会出现的金融经济危机，迫切需要这笔“战争财”。

西方一面指责俄入侵乌克兰，一面向乌提供大量武器装备

——在乌克兰挑起冲突，破坏中欧新兴的“丝绸之路经济带”。

——西方对俄罗斯实施大规模经济战，培训乌军使用“核脏弹”（美国专家参与研制）和生化武器（来自美在乌生物实验室）袭击克里米亚和顿巴斯，有力证实了美国企图摧毁俄罗斯，或者至少抹黑俄罗斯的领导层，扶植卖国政客上台，攫取俄罗斯的所有资源，并将其分裂成众多“藩属公国”。

综上所述，美国和北约将混合战争视为实现军事战略目标，在世界范围内策动武装冲突，削弱俄联邦在国际舞台上影响力，破坏俄经济和政治潜力，扰乱俄社会和国内政治局势的有效手段。西方滥用混合战争工具和潜力会削弱国际安全，将世界置于第三次世界大战和持久武装冲突的边缘。我们的诗人预言家丘特切夫真的说对了吗：“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出于原则，俄罗斯与西方之间不可能结成联盟，我们俄罗斯人必须坚定牢记，俄罗斯和欧洲秉持的原则立场是如此相互对立和矛盾，一方不将另一方置于死地永远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俄罗斯对西方列强只能有一条政策，不能与某个国家结盟，而是要拆撒他们。只有他们彼此分离时才不会对我国怀有敌意——因为他们这时已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