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营向记者展示儿子所玩的游戏界面

霍建营怎么也想不到，会在49岁的时候“破产”。因为自己的大意，家里用来做生意和家庭开销的100多万，被15岁的儿子玩网游输光。虽然他已经报警，但半年来案件仍没有进展。如今生活难以维持，霍建营只能来北京打工，从快递员开始干起。

儿子霍光（化名）所玩的网游，是一种手机上的棋牌游戏，带有赌博性质。家里的这些钱是他在大约两年的时间内输掉的。现在，霍光虽然回到学校，但心中有愧无心读书，家人也不敢过分地给他压力。压力就全都转化到父亲霍建营的身上，用他自己的话说“全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发现端倪

银行卡没有设置短信提醒 儿子用其手机玩网游充值

49岁的霍建营从做建筑打工起家，后来开始做建筑砂石料的运输生意，多年来也小有积蓄。但因为砂石料运输的生意处于建筑生产的中间环节，所以需要资金来上下周转，“上面对着工地，下面对着车队，有时候需要给车队垫付钱，料运到了才能接货结账”。

为了生意转账方便，霍建营办了很多银行卡，几大银行的卡都有，里面也都有不少的存款。他还把这些卡都绑定在了支付宝上，便于跟客户收支。不过他的银行卡都没有设置存取款转账的短信提醒。

大约去年八九月份间，霍建营在做生意周转资金时发现自己一张银行卡里的钱数目不对，跟家人问起来，小儿子霍光才承认，是他用爸爸的手机玩网络游戏，钱都给游戏充值了。

当时霍建营狠狠地教训了小儿子霍光，孩子母亲也气得直哭。儿子哭着跟他们保证，以后再也不玩了。霍建营觉得既然孩子承认了错误并答应改正，也没必要揪着不放，而且儿子说花的钱也不算多，就没放在心上。

一错再错

手机未修改解锁和支付密码 儿子支出百万删除交易记录

霍建营的小儿子霍光今年15岁，玩电子游戏的时间却很早。据霍建营说，霍光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哥哥一起玩，后来长大了更加痴迷游戏，父母担心他玩游戏上瘾影响学习，就限制他玩游戏，也没有给他配智能手机。

因为从事砂石料的运输生意，霍建营经常会在晚上外出，他有不止一部手机，出门会带着工作用的手机，将另外的手机放在家里，儿子就是用这个手机上网玩游戏。

本来以为孩子真的会改正不再玩游戏，所以霍建营也没有更改手机密码和支付密码。没想到今年3月份的时候，霍建营在做生意周转资金时发现自己另外的银行卡里的钱也不见了，这次他去银行查了一下银行卡的余额，令他吃惊的是，很多张卡上的钱都不见了。

霍建营到银行里把各张银行卡的收支流水打了出来，仔细一核查发现，数张卡的账户里都有大量的钱款被支出。据霍建营称，初步统计损失总额超过100万。

霍建营再询问小儿子霍光，儿子承认虽然去年夏天向父母保证过不再玩游戏，但还是禁不住诱惑，管不住自己，他用霍建营的手机玩游戏的时候进行了充值，充值有的用支付宝完成，有的用微信，还有的直接用银行卡账号转账，具体金额他也早已经记不清了，有时候几百元，有时候几千元。

霍建营打开自己的支付宝查看交易记录时却发现并没有相关转账信息，原来儿子充值后就随手将相关交易记录删除了。

追查游戏

只能从PC端下载无认证批号 账户充值收款方每次都不同

霍建营检查了儿子玩游戏用的手机发现，儿子玩的网游主要是两款，一个叫泰康娱乐城，另一个叫微笑棋牌。这两款游戏都是棋牌类游戏。

霍光告诉霍建营，这两款游戏都不能在手机应用商店里下载，只能输入网址后从浏览器下载。记者注意到，这两款游戏无论在移动端还是PC端，都找不到互联网监管部门的认证批号。

这款名为泰康娱乐城的游戏，是一个提供斗地主、扎金花、麻将等各种棋牌类的手机游戏。下载后不需要注册和登录，会自动为用户生成一个ID号，然后就可以开始游戏了。

玩游戏要先给账户充值，充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支付宝充值，一种是官方代理充值。使用支付宝充值时选择相应的充值金额后，系统会直接跳转到用户手机的支付宝上，用户输入支付密码就可以充值了。

霍建营事后曾希望通过充值找到收款方账号，但他发现支付宝的支付记录显示收款方都是个人账号，且每次充值的收款方都是不同的个人。有的账号名为“丹花”，有的名为“竹子”。而记者也曾尝试给游戏充值，收款方的支付宝账号则叫“魏鹏”。

如果使用官方代理充值的话，则会在游戏中弹出对话框，可以跟“代理”沟通选择充值的方式，有微信充值、银行卡充值、信用卡充值、花呗充值等等。官方代理充值在支付成功后，也会显示充值给了个人账号，且每次充值的个人账号也均不同。

在霍建营提供给《法制晚报》记者的部分银行卡的流水账单上显示，从去年2月份到今年9月份间，都有很多钱款通过支付宝或者财付通（即微信支付）支出。

霍建营指认其流水账单上因游戏充值被转账的交易记录主要是三个账号，一个是支付宝转账到尾号为579的账户，一个是支付宝转账到尾号为525的账户，另一个是财付通转账到尾号021账户。

记者粗略计算，仅霍建营的一张农行卡上，从2017年其至今通过支付宝、财付通向这三个账户上转账总金额就能达到十几万。霍建营说这些钱都是儿子玩游戏充值花掉

的。

可疑账户

网友反映钱被相同账号转走 钱款去向需多方联合查清

记者将霍建营指认的这三个游戏充值账号在百度上搜索查询发现，很多人都有被这三个账号莫名转账的经历。记者注意到，这些在网上发帖的网友被扣款的时间都是从2017年到2018年间，这三个账户已经被这些网友称为“骗子账户”。

记者致电支付宝客服查询尾号为579账户的信息，客服查询后告诉记者，他们后台无法看到这个账户，如果要查找这个账户的信息，还是需要到银行去查。但通过转账时间和金额，能够看到接受方的支付宝账号，但每笔转账的支付宝账号都是不同的账号。

此外，支付宝客服在核对霍建营转账给尾号为579账户的时间和金额时发现，部分转账在支付宝后台并未找到相关记录，支付宝客服怀疑霍建营的这张农行卡被盗刷了，而不是其支付宝被盗刷。

但农业银行打印出的转账流水单据上却显示，支付方式和对方户名是“支付宝（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对此，支付宝客服表示无法解释。客服建议霍建营报警，由警方排查到底是支付宝被盗刷还是银行卡被盗刷。

霍建营认为，儿子打游戏充值花掉了家里的钱是事实，但很多账目目前无法查清情况，他怀疑有一部分钱是儿子自己充值的，还有一部分钱是被骗去的，但骗子是谁，只有支付宝和银行查询对方账号才能知道。

记者咨询了多位从事互联网金融的业内人士。他们告诉记者，支付宝、微信都只是我们最常用的支付方式，网联清算公司则是提供非银行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资金结算的公司，所以霍建营的银行流水单上出现的三个可疑账号，并不是“骗子”的账号，而是通过网络支付公司的进入到下游的第三方支付机构中的账号。

业内人士称，最终钱款的流向很可能还是“丹花”、“竹子”、“魏鹏”这些支付宝账号上，而这些个人账号也不一定就是某个人，有可能是赌博公司生成的个人收款码，当钱款打到这些个人收款码上以后，赌博游戏公司再进行整合。这样做的方式也是逃避支付宝和微信的风控监管，便于游戏玩家多次较大数额的充值。

至于支付宝后台对部分通过支付宝完成的转账无法查到交易记录的情况，业内人士认为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所以更需要由警方介入，由支付宝、银行一起来一笔笔核对钱款的最终去向，找到问题所在。

目前处境

不愿给儿子太多的压力 边打工边等待警方消息

今年3月，霍建营针对自己的财产损失报警，但目前警方仍没有回复案件进展。霍建营家住的榛子山村村支书李子才表示，霍建营报警后警方一直在工作中。

由于损失上百万，霍建营的资金链完全断裂，砂石料运输的生意根本无法运作下去。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打工时的状态。

现在，霍建营只身来到北京打工，在顺义的某快递点做分拣工作，“没办法，孩子上学还要开销，家里也还要生活，生意做不下去，也得挣点钱先活着不是。”

现在小儿子霍光仍在上学，不过霍建营说儿子知道闯了大祸，心情一直不好，作为家长他和孩子妈妈也不敢太过多地说他，怕给他压力，“孩子正是青春期，怕做出叛逆的事情来，有啥事只能我们先顶着。实际上我和他妈妈心里都快崩溃了，上百万的钱，哪里去找？”

霍建营觉得，对于儿子来说，当他在手机游戏上输入充值金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后果，“对他来说，充值的感觉就是输入几个数字，你要是真给他一摞钱，他肯定不敢就这么花出去。”

现在，霍建营只能一边打工一边等待警方的消息，心情实在郁闷的时候，就上游戏平台上找客服反映要钱，尽管他知道这是没用的。

“警方是我们家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唯一的寄托了。”他说。

律师说法

家长可向游戏平台追偿 如果涉赌还可以追刑责

长期从事互联网游戏对青少年侵害案件诉讼的浩东律师事务所张晓玲律师认为，霍建营家碰到的这个事情，游戏平台肯定要承担责任，因为孩子是未成年人，家长可以向游戏平台要求追偿，游戏平台应退还他家孩子充值的钱款，只不过因为这家游戏平台很可能本身就是非法的，根本无法联系上，也无法诉讼，所以索要欠款会比较困难。

如果网络游戏平台是非法游戏，甚至带有赌博性质，可以以涉嫌开设赌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这需要警方来进行侦破工作。霍建营作为孩子的监护人，有权利要求警方追查钱款去向。

文/记者 张子渊

游戏显示的充值页面，最高可充值9999元

游戏客服在给霍建营的回复中称，建议“平复心情”

霍建营说，自己和妻子都快崩溃了

霍建营的农业银行卡转账流水单据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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