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当前你们对“灵动的灵是哪个灵”可能比较关注,看官们都想要分析一些“灵动的灵是哪个灵”的相关知识。那么小编在网摘上汇集了一些关于“灵动的灵是哪个灵””的相关内容,希望我们能喜欢,同学们一起来了解一下吧!前言:本文探讨我国基础教育的相关问题,内容呈现的是辽宁省沈阳市浑南区第九小学(以下简称:九小)侯明飞校长在教育改革中坚守“出圈”的事例。在“双减”背景下,基础教育将向何处去,我们的教育究竟要培养什么样的人,什么才是符合我们国情、文化和未来的教育?在这篇内容中,透过具体而微的人和事,教育“润物无声”的特质带给人的觉醒、改变和再生长,触发内在的思考,本文也试图透过这样的局部去触摸一些本质的问题:何为教育应有的样子?二十大报告中,首次将教育、科技、人才进行统筹部署,以突出三大战略间的有机联系和系统集成思维。在此背景下,浑南九小在“灵动教育”人才自主培养体系和教育生态建构方面的实践,以其新锐与先锋之姿,让人们感受到本土基础教育的鲜活与可能性。
文 / 刘思远
图 / 浑南九小提供
侯明飞是沈阳市教育领域的学者和专家,同时也是浑南区第九小学的校长。正是这所成立于2017年,有着54个班级、2300名学生和117名教职员工的新兴学校,让作为教育研究和实践探索者的侯明飞走入了大众视野。
他所研究并施行的“灵动教育”培养架构,在这六年内呈现出的强劲生命力,验证了其理念落地的可行性与有效性。九小的办学经验入选“2021中国基础教育年度报告”,“中国基础教育典型案例”全国20所学校之一,办学满意度达90%以上,成为中国本土高质量公立基础教育样本受到各界关注。
侯明飞职业生涯的起点,是在一所聋人学校当老师。长期与感官存在缺陷的孩子面对面,交流的不便与对他们自身处境的共情,他将更多基于情感上的迁就和包容给予了这些孩子。
转变发生于第三年。
在北京的一所特殊教育学校,侯明飞目睹了一名老师训练一群肢体协调性较弱的智力障碍儿童进行上下楼梯的练习。那名老师站在楼梯底部,指挥着孩子们排好队,一遍遍地上上下下,毫不松懈。从这位老师身上,侯明飞没有看到迁就和情感投射,他感受到的是教育的严肃性。
这一幕带给他极大触动。
对于感官存在缺陷的特殊儿童而言,让他们掌握生活与生存技能建构起的自信、尊严,远比因为生理弱势而得到的迁就更具价值。
侯明飞说,“得让孩子长本事啊”。作为课任老师和班主任,在聋校工作的7年中,他将12名聋人孩子从初中带至高中毕业,其中的10人考入大学。此后,他调入沈阳市教育研究院,负责全市特殊儿童的教育工作,直至作为“学校发展研究室主任”来到浑南九小,开启教育一线的改革实践。
“让孩子长本事“,是贯穿侯明飞20余年教育实践与研究生涯的核心课题。
在我国的基础教育日益成为全民性焦虑的当下,侯明飞和浑南九小的改革之路,在坚守对教育规律和本质的遵循中“出圈”,这不是一个简单以“成功”二字可以概括的样本。为此,我们试着回到“师者”的本源,探寻他们被喻为“园丁”的职业特性和隐喻内核,看看一名园丁如何将双足深嵌于大地的泥土之中,终日在他的花园里耕植、劳作、思想。
沈阳市教育研究院学校发展研究室主任兼沈阳市浑南区第九小学校长,辽宁省首届中小学领航校长,沈阳市教育专家,沈阳市浑南区创新灵动教育集团总校长。
01
成长筑基:尊重规律,让孩子成为孩子
教育的“留白”
“我们校园里的梨树虽然结果了,但长的还不算好,小而酸。有的孩子一看见有果子,也不管熟不熟,揪下来一尝,太酸就随手扔掉了。”
在九小校办负责人事与行政管理工作的高虹老师正在介绍校园里的各种设施和景观时,我忍不住插话问道:
“这样的行为在九小没有被明令禁止吗?”
“通常,老师如果看见了会说一说,没看见就随他们去。小时候我们见着树上长个什么东西,也都想扯下来尝尝啥味儿,咱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照这情形,那些果树岂不是等不到果实熟成吗?”
“也不竟然。孩子对不同事物的好奇心是分年龄层的,也就是三年级以下那些7、8岁的孩子喜欢摘,俗话说的‘猫嫌狗厌’的年纪,再大点儿自然就好了。”
“再XX自然就好了”这样的句式,随着与九小老师们的交流,频繁被表达。而类似这样的问话和他们回答中呈现出的松弛与包容,也体现的格外突出。
这也恰是侯明飞校长关于“灵动教育”中“灵”的意涵诠释,即“人生而知之的部分”。
在九小,低年级的孩子以从楼上扔碎纸为乐趣,好奇地将未成熟的水果摘下尝一口就扔掉,也会发生争吵扭打成一团,哭哭啼啼地跑到侯明飞身边去告状。校长听完当事双方陈述后问:“都说完了吗?“孩子们点点头。校长挥挥手:“那玩儿去吧!”
聆听,但不做评判。
扔碎纸的孩子会受到高年级学生的制止、引导,未熟的水果又酸又涩下次不想再尝,而两个前一天争吵扭打的孩子,隔天又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玩玩闹闹。
侯明飞说,这就是孩子,孩子的世界本就如此简单。
不过分干预和评判并不是放任,而是孩子经历一个事件,懂得一个道理,有他的时间回路,要允许孩子慢慢来。
类似的处理方式和态度,在九小的老师和家长中,接受认同度高且被看作寻常之事。那些动辄请家长、批评、检讨等看似需要进行严厉教育的行为,在九小近乎不存在。老师们也极少将学生的问题上升至品行与道德层面,他们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做出这样的行为再正常不过,这是年龄的普遍特性决定的。
尊重规律,是“灵动教育”的灵魂所在。
认知孩子成长年龄段的行为特性,就事论事,不上纲上线,是九小老师们奉行的原则。为此,问题发生后,他们会尽量弱化孩子因犯错而产生的耻感与负疚,尽快转移注意力,告诉孩子:下一次你会表现的更好。
在被充分理解的指引与鼓励中,孩子内心的安全感得以巩固,接收到的始终是一种经过认知、改正、努力就能改变的积极心智模式,更专注于当下和未来怎么做,而不是在过往的挫败中反刍恐惧和绝望。
九小培养孩子具备一定的钝感力,在面对挫败时,不过度产生心理和精神内耗。但让孩子获得这项潜能的前提,是成年人如何看待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错误和问题。在向前一步插手和退后一步观望的边界上,在说与不说的支点上,在清晰与复杂的混合之中,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考验着教师、家长、乃至全社会的智慧。
这大约是教育观里的一种“留白”意识。
让孩子成为孩子
“挨了骂,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的儿童的心,我也想要有那种心情。”
曾在日本乡间小学做过教师的诗人石川啄木的这首短歌里,写出了孩子纯然自得的特质,也写出了成人内心的负重前行。
侯明飞说,孩子进入九小,老师们首要做的是修复,将那些因为家庭、社会、文化、传统等加诸于孩子身上的种种负累和不切实际的期待、妄想,统统卸掉,让孩子成为孩子,让本自具足的自性——天然无遮蔽、混沌如一、纯真赤诚——渐渐恢复,他希望孩子尽可能地体验到快乐。
“一个孩子,如果在儿童时期都没有体验过纯粹的快乐,他的一生也很难再体验到了。”侯明飞在诸多场合,面对家长、老师和教育工作者,说过这句话。满是忧思,极具警诫。
“身体有力、大脑有力、精神有力、行动有力”是“灵动教育“的发展理念与培养方向,是侯明飞“让孩子长本事”这个朴素想法的体系化延展。他认为“学海无涯苦作舟”的观念不适用于今天的教育,让孩子们的身体、大脑和心智均衡的发展,感受到全神去学的快乐与探索新知的内在驱动,对其长远的一生而言,是更为重要的事。
一个孩子,尽管今天算不明白10以内的加减法,背不会一首诗,认不全26个英文字母,或者写不工整一行字,对于他漫长的一生而言,有多么重大的影响呢?
那些家长因为辅导孩子功课而暴怒、心梗的话题,频频在社交媒体上被当做段子与笑谈传播,家长们纷纷共情的同时,却少有人认真去关注孩子的感受。他们常常像犯了严重罪行的罪犯,沉重地低着头,肢体因紧张而僵硬紧缩,尽管充满恐惧和委屈,却依然小心翼翼地认错、道歉、讨好、安慰家长以获得宽谅。
何其悲壮而令人心酸的场景。
事实是,一周以后,一个月以后,或者一年以后,他们都能慢慢学会的。学习的规律就是如此。关键是,家长要如何平衡好自己的焦虑情绪、控制欲望,以及时刻在意的评判与攀比之心。
成年人如果试着将自己代入成那个孩子,即使他顺利长成年,可再也无法回到或许是6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去告诉自己:其实没关系,你都能学会的。对于6岁的他而言,那一个夜晚和童年无数个夜晚所施加给他的,就是世界的全部。
九小副校长凌洋常将“等一等孩子,静待花开”这句话讲给家长,他面对焦虑的家长、急切的家长,总是会更加发自内心地心疼孩子,“每个孩子都有他绽放的时间,须得耐心去陪伴和等待。”
凌洋说,教育仅有爱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使命。
早在1919年,鲁迅就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中恳切地说:
中国觉醒的人,为想随顺长者解放幼者,便须一面清结旧账,一面开辟新路。“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这是一件极伟大的要紧的事,也是一件极困苦艰难的事。
跨越百年,言犹在耳。或许,每一个成年人首先须面向自我修习一门关于教育的功课。对于孩子,教育也不仅仅是掌握知识本身,而是思索、启示和理解,它不是一项速度竞技,是心智的灵敏、深度和广度的延伸。
允许并成全孩子成长为孩子应有的模样,像揭示真理一样去揭示孩子本就具备的禀赋,像寻找宝藏一样去将孩子面向宇宙星空而沉寂的心唤醒,在一些东西未来注定要被隐藏起来的世界里,也应该存在被揭示的东西。
独轮车大考
2017年9月,由沈阳市浑南区政府与沈阳市教育研究院联合办学的浑南区第九小学正式成立。新校园尚在建设中,校长侯明飞带着最初的30名教师,在外校临时借用的校舍迎来了九小的第一批学生。
不久后,面向全体家长的会议上,侯明飞提出了为学生开设独轮车的学习计划,并希望得到家长们的支持。
尽管他一再科普,独轮车是一项能促进人体大脑左右半球胼胝体连接功能,提升人的协调性与肢体调控能力,改善孩子多动、注意力分散等问题的运动,也能培养孩子的抗挫折和自我管理能力。但家长们依然无法将这项通常由杂技运动员表演的项目与改善孩子大脑发育的必然性联系起来,因而响应者寥寥。
学生家长邓邓在连续听了几堂侯明飞校长开设的讲座后,她决定让孩子试一试,并为读一年级的女儿购置了一辆独轮车。
“能多掌握一项运动技能再怎么样也坏不到哪里去吧!”邓邓是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
从此操场上,每天都有3、5个孩子在练习独轮车的骑行,一次次的失去平衡,摔倒,爬起,继续战战兢兢的重复、练习。
一个月后,所有第一批练习独轮车的孩子,都能够稳健地脱离老师的保护,独立骑行了。三个月后,自主上车、定点保持平衡、正向骑行、左右腿定点摇车、反向骑行等这些具备一定难度的技巧被孩子们一一破解,步步进阶。
他们自信满满、神气十足的骑行状态,令在一旁围观的孩子投去了羡慕和崇拜的目光,很快,更多的孩子陆续加入到了独轮车的练习中来。
而邓邓发现女儿的转变,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在一个周末带着孩子去参加一堂传统文化的讲座,时长约2小时。在周边的成年人都时不时起身走动或者频繁分神刷手机时,只有7岁的小姑娘全程安静地坐在观众席里听的入神。
小小的孩子展现出的这份定力,令现场的大人们赞叹不已。就是在那个当下,邓邓猛然领悟到当初侯明飞校长坚持动员学生家长的初衷。
起初她出于对校长的支持而让孩子参加独轮车的学习,内心对这项运动能够起到多大的效能实则并未抱有期待。如今她深信,九小所有课程的设置都不是偶然,背后是强有力的科学发展观在支撑着每项研判和决策。
小姑娘身上的这份定力,就是侯明飞常常说的儿童身上所具备的“全神性”,全神最活跃的时间段正是儿童期,是深度投入一项事物时,那种一心不染、澄明无念的全神贯注。
凌洋副校长也回忆说,孩子们在进行国际象棋比赛时,恰逢校长陪同领导嘉宾考察时路过观战。但鏖战正酣,沉浸在比赛中的孩子们,没有一个抬头注意嘉宾动向,全都紧盯对方招式,集中思考以应对挑战。
“孩子们全力以赴的投入状态,真让人感动。”凌洋感叹道。
守护好孩子的“全神性”,带着这样的体验去学习任何知识、技能,都能不知疲惫,极大激发创造力。学习也从身体反馈、脑力激荡到心理感知的多重维度上,感受愉悦,而不是苦闷。当学习能够产生快乐时,哪个孩子会抗拒对快乐的获取呢?
“独轮车”是九小办学历程中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也是侯明飞担任校长的一次大考。
在最初这项运动的成效还不明显时,家长首先发出了反对和质疑之声,甚至连学校的老师也持不确定心态。没有人有过类似的尝试与经验。当“九小是教孩子学习杂耍的学校”这类尖刻的嘲讽与批评传到侯明飞的耳中时,他内心承受压力但并不急于辩解。
在沈阳市教育研究院,侯明飞是“学习科学研究室”的主任。他以脑科学和哲学为两大支撑,从事了多年教育的科研理论工作。在“学习科学研究”这一新兴学科领域,他是探索者,也是引领者。他深信科学的发展观,更相信时间会带来答案。
此后,随着独轮车运动的良好效应在更多孩子身上的展现,那些质疑与反对之声也随之消隐。今天,独轮车早已成为九小最具标志性的运动,全校2000多名学生,几乎人人会骑,九小孩子的“户外10公里独轮车骑行”也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九小校长侯明飞通过了这次大考,赢取了家长和老师的信任,这份信任伴随着此后6年中一次又一次对外界而言不走寻常路的创新与突破,被构筑的愈加稳固。
邓邓说,九小家长信任侯校长,因为他的全部理念和思想体系,都是真的,这是由孩子越来越好的成长和一次次有目共睹的成果实证而来的。
元气淋漓的孩子
每一个初入九小校园的人,很难不被九小孩子们身上那种元气淋漓、灵动不拘的精神状态所打动。在这些小脸黝黑红润,攀爬跑跳起来身手敏捷、虎虎生风的孩子身上,一种生命原始的活力像是幽深地底的泉眼,汩汩向上喷涌着活水。
九小的孩子皮实,耐摔打,有韧劲儿,全然没有“小王子”“小公主”的骄矜羸弱之气。走在校园或进入课堂,孩子们那种毫无惧色,敢于直面陌生人眼睛的坦然自得与自信十足的风采,令人印象深刻。
侯明飞不希望学生惧怕老师,即便他们直呼其名。通常学校让学生守规矩,而九小更在意的是规律和规范。
孩子们常常遇见来自全国各地乃至其它国家的参观者,礼貌地打个招呼,问声好,依旧该玩玩,该闹闹。凌洋副校长说,上级领导来学校观摩孩子们的合唱表演时,有孩子因为困了索性在舞台上睡起觉来,也不会被刻意干预。
不彩排是九小的特色。
课堂上,电视台的主播给孩子们讲授让声音传的更远、更有力的诀窍,他一带而过地提及了一句腹部、胸腔、喉咙与发声的关系。一个小女孩站起来,要求老师讲得再具体一点,随后,她还依据老师的讲解总结了大意,并还发表了一番自己对发声原理的见解。
寒暑期校内外混合托管班里,外校的孩子玩耍时腿上磕破了皮。孩子紧张不安,老师为了安慰他,准备带他去上点儿药。九小一年级的一个小女孩过去看了看淡定地说,没事儿,就破了点皮,挺正常。
培养孩子自信、大方的气质,自主思考、敢于质疑权威和抗挫折的勇气,呵护好孩子身上纯然无遮蔽的天真,是九小老师们的共识。
外界常常因九小孩子玩出花样、玩出特色而受到关注,认为学校在知识的教授方面过于松散,对孩子的学习和考试成绩能否有竞争力持怀疑态度。但在九小,从完成基础知识的学习,到广度和深度的延伸,要应对每一天的学习,并非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一切建立在“灵动教育”课程体系设计与课堂教学模式改革的基础保障之上。(见下图)
九小没有课间休息,课与课之间无缝衔接,陈述性知识和程序性知识交替讲授,让学生通过切换思维模式休息大脑。学生自行处理喝水、去卫生间等相关事宜。将传统10分钟课间休息的碎片时间集中为较长的时段,是为了保障每天至少有2~3小时整块的户外运动,身体教育在九小被发展的尤为充分。
除此外,学校食堂供应三餐,教师与学生同一用餐标准。学生在下午4点完成全天的常规学习后,依然可以在校内完成课后作业,参加各项课后托管课程,直至晚7点,全程由老师参与陪同和辅导。对于九小学生的家长而言,孩子从早上送进学校至晚上接回家,全部的课业、兴趣学习、运动甚至单纯的玩和吃,都可以在校园内完成,家长的负荷被大大减轻。
同样是类目繁多的学习科目和兴趣特长,校外补习班的孩子常常疲惫不堪,眼睛失去神采,而九小的孩子却精力充沛、动力十足。这其中最大的受益点,源于九小对学生运动、体能和身体发展的充分重视和落实。
在九小校园里走一圈,其运动设施之丰富、运动场地开发之独特常令外来参观者感叹不已。常规学校体育课以跑跳和基础球类为主,而九小则将独轮车、攀岩、柔道、滑雪、冰球、赛艇等高技巧性的运动也引进到校园。
此外,锻炼孩子平衡能力和攀援能力的“梅花桩”、绳梯等也设置在校园,从三楼直通一楼的三个16米长的大滑梯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隧道,其中之一直达“梅花桩”。学校还购置了一台造雪机,冬天造雪,夏天造雨,雾状的“雨后”孩子们在彩虹里欢呼雀跃。
这样的投入力度,被很多人认为是国际学校的作风,难以相信这是一所普通的公立学校所能够做到的。对于校长侯明飞来说,其实并不难。大部分运动设施和设备,都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而创造的,譬如“梅花桩”是老师自行设计制作的,由木头和轮胎构成;绳梯是将绳索固定在走廊顶部分段打结而设置的;还有校园随处可见的轮胎,可以进行各种堆叠、组合,成本并不高,但对于孩子来说,却能够玩的花样百出、兴味盎然。
侯明飞说,一个校长如果没有童真和童心,可能办不好教育。对孩子的激励,他向来不遗余力。家长们说,孩子攀岩挑战时,校长在下面擂鼓助威,比孩子更激动投入;学习国际象棋时,他接受全校孩子的挑战,并个人出资设置奖学金,而挑战失败的孩子只需打一下手心;学生参加10公里越野跑,他站在终点击掌迎候每一个孩子……
“身体的发展助推认知发展,通过运动进阶能够实现能力进阶,运动对人的一生都有重要影响。”这是侯明飞的运动观。他也指出,眼下我国基础教育的最大问题之一,是学生运动时间和强度的欠缺。
在九小,3000米晨跑是常规项目,连同每天2~3小时的固定活动时间,各项针对攀爬能力、平衡性和柔韧性等项目的锻炼,九小学生的身体机能得到极大提升,肺活量优秀率达71.55%,近视检出率13.8%,远低于56%的国家平均近视率,学生肥胖率不到3%。2022年受国家体育总局点名邀请代表东北三省参加“全国儿童青少年心血管健康状况调查与干预”项目。
时任国家教育部副部长、全国总督学郑富芝于2021年9月到九小考察后评价:“九小把体育课给做活了,九小把学科教学做深了”。
“灵动教育”课程体系设置的底层逻辑,是基于身体教育的基础之上的。如果认识到当前青少年普遍面临的厌学和心理问题的严重程度后,就会明白,养育出一个身体强健、意气风发的孩子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这样的孩子,永不乏创造和行动的能量。如果一个人内心总是能秉持“想要动身去做点什么”的意愿,终其一生,也不会沦为一个平庸之人。
外界对九小以“玩”促学的模式有诸多不解和质疑,质疑最多的问题是,即使让孩子在基础教育阶段无忧无虑地玩,但整体社会大环境一时难以改变,未来依然要进入中考、高考的赛道,这样不是玩废了吗?
凌洋副校长说,九小注重培养孩子的思考能力,思考能力靠教是教不出来的,仅仅靠学知识也学不出来,思考能力的培养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是一切学习的本质的能力。
侯明飞认为,教育的价值恰是体现在对未来的适应力上。急剧变化的时代令未来高度不确定,尤其第四次工业革命,促使人工智能大发展,产业升级换代,对人才的需求也必有改变,更加考验人的适应能力。而终身学习的能力,是适应性的基本原则。
“灵动教育”注重知识的全息性和通识性以及孩子心智的开发和培育。无论是学科知识,还是各类课外兴趣与技能,核心目的是帮助每一个孩子找到潜能点,为日后漫长的人生中去攻克复杂知识、应对挫折和挑战,储备积极的心理效能和内在驱动资本。
基础教育是筑基,不是筑塔。不止于父母,对于全社会而言,只有厘清这个本末关系,才能坦然、松弛地接纳一个孩子摇摇晃晃的成长,才能给他们创造一个快乐的童年环境,才能真正尊重社会上每一个平凡而积极生活的普通人。
02
人的觉醒:无为而为,人是一切的目的
平远、深远、高远
2021年7月,国家“双减”政策出台,全面压减学生作业总量和时长,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本就以让学生“玩”好为特色的浑南九小,再次受到外界关注。
侯明飞对“双减”政策的解读,重点将思考点停留在“减”了以后要“增”什么上,他认为,应该增加的是对教师业务能力的要求,增加的是每堂课的教学质量、效率、含金量。
对于萌新教师卢美惠来说,在九小要当好一名老师,是一件挑战性十足的事。九小打破了教师专业和学科的分界,所有教师都需要能够进行全科教学,每名教师平均能教授6门、最多可以教10门校本课程。
卢美惠在师范学习英语专业,2017年应届毕业考入九小,从最初带领孩子唱英语歌起步,到现在成长为英语、语文、数学、音乐、脑动力课程等全科教学的多面手。而学校的目的也正是希望老师们能够破除学科边界,建立通识思维。
2022年,九小在“一堂两段”的授课模式上对老师教学再提要求、再设目标,延伸为“一堂两段三清”模式。“三清”要求老师做到当堂学、当堂练、当堂判,将“教”转向全力支持学生“学”,使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人。
这一系列针对教师的要求,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对孩子进行有效识别,因材施教。
如何去识别一个孩子呢?
侯明飞在沈阳聋校工作期间,与聋孩子有长达7年多的互动,对于他而言,这是段极其宝贵的经历,对儿童认知模式的观察和研究也由此起步。后来,他转入沈阳市教育研究院工作,负责全市的特殊儿童教育研究。
特殊儿童的范畴既包含人们常规理解的感官缺陷儿童、智力障碍儿童、自闭症儿童等,也包括超常儿童,即优才儿童。特殊教育研究的价值,是要了解清楚弱的孩子是怎么弱的,强的孩子是怎么强的,他们分别是如何发生认知,以及如何促进他们去发生认知。
侯明飞以绝大多数普通人为坐标轴,将感官缺陷、智力障碍等儿童的认知过程形容为“慢镜头”,将超常儿童的认知过程形容为“快镜头”。通常情况下,教师会更偏爱超常或正常儿童,这些孩子的信息处理与接收能力快,反馈也快,老师的互动与体验感也会更好。
但对于教育工作者而言,如何理解“慢镜头”孩子才是关键。认识到一个孩子先天或后天的差异,并接受这个客观现实,才能接纳行为和结果的差异。教师与家长,往往在孩子能力大小的识别方面存在盲区,有的孩子能力大,但并不清楚为什么大?有的孩子能力小,也不清楚为什么小?
孩子从幼年到青少年时期,有一个记忆的黄金周期,当前我们的基础教育中,也充分地依赖于这个记忆周期的惯性在进行,譬如过于强调重复,反复写、反复刷题、反复背诵,这令孩子养成了以记忆模式驱动的学习思维。
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的黄金期逐步减退,当孩子进入到高阶段的学习后,这种以记忆为驱动的模式就不再适用于复杂知识的学习了。因此不同学习思维的孩子,学习能力与适应能力强弱的分水岭就快速显现出来。
侯明飞认为,最好的基础教育是促进孩子理解的教育,帮助他们增进增强自身学的能力和理解能力,无师自通是学习的最高境界。一旦以理解为驱动的学习思维被开发与启动,就能够令孩子找到学习的激情与自主探索的意愿。
在九小,学生通常被评估为A、B、C三种类型,其特征也与“快镜头”孩子、普通孩子和“慢镜头”孩子趋同,区分的定义上,不以“好、坏、差”等这类表达性质的词义,而是以“大、小、快、慢、强、弱”等程度词替代。
其中普遍意义上认为的“差生”—— C类学生或“慢镜头”孩子,在九小老师的眼中,他们只是在某些学科或某些阶段的学习中,潜能还未被充分挖掘,暂时处于弱势的孩子。
卢美惠老师所带班级里的一个小男孩,从1年级到3年级,理解能力、反应能力等各方面都偏弱,历次评估始终处于C类学生的范畴。直到4年级编程课的开设,这个孩子的能力、天赋和创意、创新意识被激发出来,成为编程学的最好的学生。这也使他信心大增,进入到6年级以后,连带其它各科目的学习也都有飞跃性的提升。
凌洋副校长说,一个孩子练习骑独轮车时,家长在旁边耐心地陪同练了很多天,孩子依然无法踏出第一步。她在一旁观察过后,请家长出去休息,由她来辅导孩子。半小时后,孩子稳健地骑行在了操场上,孩子妈妈见状后深感不解。
孩子此后与凌老师有了如下对话:
“老师,您觉得我胆小吗?”
“你胆子不小。”
“妈妈总说我胆小。”
凌洋说,孩子的行为往往受外在评价驱动,家长口中最频繁说出的话,常常就为一个孩子定了性。
九小对孩子施行一元评价,即是关注孩子的优势还是盯着缺点短板不放?诸多所谓“慢镜头”孩子,在常规文化课不具优势的情况下,透过脑动力课程和运动及各类项目的练习,从不同的方向展现出了天赋和胜任能力,也由此促进了主科学习能力的提升。
这些孩子的成长蜕变,令老师们感到惊喜,也让年轻教师卢美惠对“教育”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九小每月开展的“千分考”,正是基于这样的评估理念。针对所有科目,支持能力者不断挑战自我,考核分数上不封顶。譬如13.6米高的攀岩墙,有的孩子通过不断挑战,最终刷新纪录,10秒钟登顶成功;脑动力课程,有的孩子完成一步杀、两步杀,在三步杀中依然能够继续挑战,不断扩展思考长度和深度。这样的考核机制,令能力突出的孩子享受再攀高峰的挑战乐趣,也让更多普通孩子和“慢镜头”孩子各展所长。
侯明飞说,实践校正想象。成长的辩证性、多线程交织的动态性和复杂性,考验着教师的认知力。为此,他要求九小的老师们持续进行脑动力课程、统计学、布鲁姆教育目标分类和批判性思维的学习,特别是统计学思维的形成,帮助教师提升量化评估能力和定标准能力,意义深远。
“教师”的定义在九小正被逐步扩展,从“老师”到“伯乐”的定位转换,教师的影响力由功能性向着智性和精神性上拓展,学生和老师都在这个过程中重新发现和认识了充满可能性的自我。
在中国文化和艺术的传统中,“观看”的能力关乎认知水平。“平远、深远、高远”的观看视角所传达的,不仅仅是艺术在距离、透视、空间等创作技法上的呈现,更是一种不拘一格的审美和多重维度的认知意识。
九小在如何识别一个孩子方面的探索,莫不如是。
信任、尊重、成就
“在九小,每一天都是新的我,每一天都无法预计明天会发生什么。我感到教育重新变得有意思和幸福起来!”
被问及在九小工作的感受,副校长凌洋言谈间的热情和沉醉溢于言表。
在2017年进入九小工作之前,她是一名有着30多年省重点小学教学经验的资深教师。6年来,她从课任老师到年段主任,再到主管教学的副校长,一次次书写职业生涯的新篇章,而这一路的进阶全部发生在她曾经以为的教职黄昏期。
带着30多年教龄来到九小的凌洋,经历了将自己“清零”从头起步的自我更新之旅。面对学生,她以“站立、蹲下、托举”三个姿势的转变总结心路历程,也对侯明飞校长强调的要“敬畏孩子”体悟的格外深刻。
九小要求每名老师和学生一样,同步学习脑动力课程。面对汉字游戏、心智多米诺、心智运算、四巧板、国际象棋等课程,对于教了几十年语文学科的凌洋来说,无力感如同一个能够跑跳的成年人退化到了婴儿的状态。
心智多米诺初期做的时候,几乎每一步都要看答案,挫败得掉眼泪。在抚平心态和继续往下进行的反复交织中,激发了她的斗志,乐趣也产生了。而更大的进步是拜学生为师。脑动力中的很多题目,她发现学生的能力、思维的灵活性和创造力都强过她。在课堂上,遇到不明白、进展不下去的,她直接当堂拜师,让学生给她讲题,学习学生的解题思路。
“老师,我可以教你!”
无论是折纸、国际象棋,还是各类运动,学生常常积极主动充当老师的老师,自信真诚又有范儿。老师们之间,也不分上下级,同样如此。面对与学生同步学习的各项课程,老师们固有的知识结构产生了松动,在处于一种不确定性甚至弱势的状态下,老师不再自认权威,师生间学习的共同体就在这样的互学互助中,搭建了起来。
凌洋说,她在九小感到了做自己的真实和快乐,这种求真的氛围让她觉得教学相长真正的脱虚入实了。
“只有认识到孩子在很多方面会强过成年人,才会发自内心地敬畏和尊重孩子。”
卢美惠很羡慕和欣赏凌洋副校长的经验与心态。
通常,侯明飞校长总是话不多,丢给她一个任务,完成的好就给一个大一点儿的,再完成了就给一个更复杂些的。每一次都是在简要的评价后设置一个高一些、远一点的目标,“他像是一个引路人,让我知道前行的方向”。而当遇到具体执行方面的问题,卢美惠就去求助凌洋副校长,她的经验、亲和力和共情让她感到有被理解的温暖与安全感。
她进校的第一项任务,是参与九小学生多语种的学习计划,带领孩子们唱英语歌。她遵循侯明飞校长关于儿童语言学习规律的观点,对英文歌曲的教学奉行“不翻译、不正音、不正调”原则,只管开口唱,哪怕有的孩子甚至直到一、两年后才愿意开口。
卢美惠说,我们愿意等待孩子。
在卢美惠的带领下,九小的英语歌唱出了声势,唱出了特色,一、二年级的孩子平均每年能学会100首以上的英文歌曲,三年级以上尽管加大了难度也保持在80首左右。同时,配合多国语言的演唱学习,让孩子们以粤语、英语等不同语种为动画片、电影配音,孩子们强大的模仿和再现能力,屡屡带给卢美惠惊喜。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中,九小的孩子学会了17种语言的演唱,清晨唱着歌进校园,晚上唱着歌回家,将歌声一路唱到了北京冬奥会的奥运村。
在带领孩子快乐地歌唱和语言学习的过程中,几年时间,卢美惠实现了从应届毕业生到年段教学组长管理岗的进阶,呈现出一名职场新人跨越式的成长。她感到自己是被充分信任的。而在九小,这样的成长范本,卢美惠并不是特例。
“信任”不只是一种语言倡导,而是体制保障。侯明飞校长注重人的成长,对人成长的可能性极为敏感。围绕“人是目的”这一方向去看九小的管理机制,可谓极简至极。
九小的管理层级总共分3层,校长、副校长作为领导班子主管学校发展和教学,年段组长负责教学的落实和教师的管理与考核,教师则有充分的自主选择权,根据自身实际情况,选择是承担更多的岗位职能,还是做好能力范围内的工作。
这些选择均有一定灵活调整的尺度,教师完全凭自己的意愿和内驱力,“多劳多得、优劳优得”原则背后是九小对绩效晋升机制的大力改革。
九小实行班主任月轮换制,一方面,孩子不再依托或依赖某一位老师的评价;另一方面,也有力规范了教师队伍的廉政建设,杜绝家长送礼的风气,重塑师风。
邓邓提及九小在这方面的举措,大为赞赏。她的两个孩子都在九小上学,迄今为止,从未经历逢年过节给老师送礼的烦恼。“就算我们想送,也不知道送谁。每个月班主任都在轮换,送礼也就失去了意义。”
她回想起女儿读一年级时交了100块钱的班费,直到现如今读到六年级了,班费还有26块的余额,期间也从未有过其它任何形式和名目的收费。与外校家长交流时,每当讲起这个小小的细节,她都充满自豪。
“我永远难以忘记2017年九小成立之初,侯校长带着九小全体老师承诺并签署下‘廉洁从教责任书’时的情形,他们全都履行了承诺。九小以师德师风赢得了家长的尊重!”
同样的六年回顾,侯明飞校长说,他几乎没有召开过全体教职员工的大会,在管理上,他尽量让自己少说或者不说话,甚至连单独的校长室也没有设置,与老师们一样,在开敞式办公室尽头一角,放置一张桌子,就是他的办公室。
九小将权限充分向一线管理者下沉和倾斜,年段组长与教学副校长关于教师绩效的考核评估,权限占比分别为70:30。由于教师与年段组长的互选机制设置,也同步考验着管理者的组织和领导能力,而这些从九小选拔和考察教师所关注的“理性思考能力”和“管理能力”两个维度里都有迹可循。
侯明飞讲到,新年期间他仅收到过一条学校老师的问候信息,对此,他感到非常骄傲。这是他认为九小管理上的一个特征,以能力驱动,而不是以情感驱动。
九小教职员工不开大会、不做团建、不写冗长漂亮的工作总结。无论谁负责发起的活动和项目,皆以自组织的方式在小范围内争取支持与配合,老师们以“战友”来形容彼此间的关系。管理在九小以不露声色、不着痕迹的方式“漫”开。在侯明飞看来,如同湖心水波纹般“漫”开的状态,也是一种心态。无为而为,是管理的最佳形态。
简洁的管理流程、公平的利益分配机制,清晰的晋升标准与路径,令教职员工不为教学以外的各项事务所累,全部心力聚焦于教学,聚焦于业务能力的提升。
以机制去激励人、造就人、成就人,更多的开放、民主、尊重与信任,唤醒每个个体内在“自我实现”的渴望与激情。这是“灵动教育”在不断深化创新中,能够稳步落地、不走形、不变样的核心所在。
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很少有一所学校,对家长的开放度那么高!”这是九小学生家长发出的感叹。
九小校园全天对家长开放,他们凭卡可以随时进校,了解老师的工作情况,也可以观察孩子在学校的表现。
九小这样的开放度,是否有充分评估这其中可能的安全隐患?
学生家长邓邓讲了这么一件事。
疫情期间,她发现读六年级的女儿用IPAD上网课后,加入了一些同学组建的聊天群,群里聊到的信息涉及网络交友、打游戏、追星等对于家长而言较为敏感的问题。平常很少让孩子接触电子设备和复杂环境的她,焦虑不已,对女儿发了脾气。情急之下,她找到侯明飞校长寻求对策。
校长认为,对孩子的保护不能过度,即使在家庭中被保护的很好,未来走入社会同样会面对复杂环境。根本的保护,是让孩子面对诱惑时,学会去思考、判断、选择。他也建议家长不要抓住孩子的一点问题就上纲上线、没完没了。
急脾气的邓邓豁然开朗。她向女儿道了歉,两人平和地进行了沟通,她也不再强行要求女儿退群,将IPAD的使用权交由女儿自行掌管。邓邓回想起这一幕,感到孩子与自己的心贴的更近了。尽管女儿当时没有承诺什么,但是几天后,她发现女儿主动退了群,上完网课后,就将IPAD主动上交给了她。
高虹老师说,对于孩子的安全考量,学校必然是放在第一位的,但风险的不确定性也不是人为可以全部防范的。让孩子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识别危险是九小的做法。他补充说,九小的孩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精着呢!
“最初孩子进入九小,面对各种运动设施,家长担心孩子的安全,尤其是老人担心孩子受伤,时刻在一旁盯着、守着。”凌洋副校长说起这些往事,也记忆犹新。“时间久了,孩子也往回撵家长,家长就不来了。他们发现孩子没有想象中的脆弱,反而在运动中锻炼出了灵敏的反应和平衡能力,学会了保护自己,也锻炼的更加耐摔、会摔。”
“信任”的程度不断加深,建立在九小对人能力、潜力的培育上,这其中自然也包含“家长”这重要的一环。
邓邓还记得九小建校初期,侯校长为了让家长们了解办学思路,开设了多期“水色论坛”,引领家长读书、观影,探讨教育的问题。时间常常从下午1点进展至晚上10点。邓邓说,侯校长为了解答家长的问题,可以不吃饭,在时间上也从不设限,只要还有一个家长有问题,时间再晚他也会解答。
这样以来,几十人的小规模论坛后续扩大为线上线下几百上千人的“蒙正讲堂”,30多期举办下来,内容涉及家庭教育、家长自我管理、教育心理学、儿童心理学、学校课程体系、教育理念、儿童身心成长等方方面面。
邓邓和一些家长近乎期期不落的参加学习,她觉得他们全家都成为了九小的学生。由于在参加论坛期间,自制的甜品受到校长的好评和鼓励,她与孩子的爸爸在沈阳开始了新一轮创业,正规拜师学习了烘焙,开了一家烘焙店,她本人也由九小孩子的家长成为九小的烘焙课老师。
走在校园,当听到孩子们向她问候“邓邓老师好”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和爱让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因为在九小我实现了从小做一名老师的梦想!”
“九小不仅改变了我的孩子,也改变了我的家庭。”这是不少九小家长内心的感激,所以在参与学校的建设中,他们是支持力度最大、响应最快的主力之一。
“守望九小”的公众号,由两位学生家长参与创办,自2017年至今,一直由她们负责运作和管理。九小的各项理念、活动、成果,全部透过这个窗口对外发布展示,依托全体家长的口碑和传播,外界越来越广泛地了解到这所年轻的学校。
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什么?
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摇动、推动、唤醒”,每个人都在其中变得更好,每个人都有意愿使环境变得更好,每个人都朝着向好的愿景前行,这正是园丁侯明飞心心念念建设的生态。
03
系统建构:生生之美,可持续发展的教育观
“九小致力于教育生态的培育”,这是侯明飞对学校的发展目标和理想。他所指的“教育生态”包含学校、家庭、社区、政府等多个组成元素,是中国哲学里的“周流”观,事物间彼摄互容、相因相生,从而构成一种内在的旁通互动、回环往复——每个元素都从其它元素中获益,同时向其它方提供有效供给。
受益于这样的文化传统,侯明飞不认可外界说他办国际学校的观点。
“灵动教育”从本土生发而来,基于对这片土地的文化、传统和国情的再反思、再认识、再实践而回归到“教育的平常心”——教育工作者秉持一种面向土地耕种的朴素心态,敬畏自然,顺应四时,不疾不徐,一种天然灵动的辽阔从而取代激进功利的逼仄,教育也因之点亮更多生命的自性之光。
“教育本该素朴,所有观感上的创新反映出的都是对育人规律的再认识。教育也不是哪个人的教育,而是教育该如此,谁距离这个‘该如此’近一些,就更对一些。”
随着“九小现象”在家长、教育工作者甚至大众中的口碑传播,面对纷至沓来的评价和声音,侯明飞如此表达心迹。在他的观念中,创新如果不解决问题便不能称其为创新。
以管理眼光来看,“九小现象”本质上也不是单一理念和元素的创新,而是一个基于复合系统规划、培育和运行的管理课题,其根本还是对万物生长节律的依循和敬畏的精神传统。
友善与丰饶的土壤
九小校园有许多东西不为人知。深入探寻九小,最清晰的路径是穿越它的四季风物,感受一个友善的环境里丰饶的多样性,除了缤纷的想象,一种被打开、被增强和被改变的深沉力量,会将固有的经验翻新。
二月,凛冬冰封之下,藏在地底的树根与冻僵的球茎尚在沉默蓄力;三月,和风吹暖辽河大地,冰雪消融,春天正式降临。仿佛一夜之间,草木萌动,花苞展露枝头;四、五月是最好的时光,校园里玉兰、丁香、海棠、樱桃、苹果、梨树竞相绽放,七、八月,枝头挂满果实,向日葵也在这期间一年一度的盛放开来;九月是红枫的季节,将秋天的心情渲染,还有那些遍及校园各个角落,花期长达半年之久的蜀葵,耐寒喜阳,与九小孩子秉性相符,荣当校花。这期间,种植园里的白菜、辣椒、西红柿、葫芦、冬瓜等蔬菜,也顺势播种,应季收割,一茬又一茬。
在九小,植物梦幻般的天性得以保全,自由随性,野蛮生长,绝不会受到规训和整饬。
除此外,那些生活于校园的动物朋友,也各有性格。家兔和野兔常常彼此瞪红着双眼,又萌又懵。没有人知道流浪猫和流浪狗们从哪里来,它们各自盘踞一方,相安无事。黄鼠狼携一家5口的散步总是悄无声息,优雅地穿行在淘孩子们离校后空旷的校园。麻雀和喜鹊虽是常驻,但它们小小的身躯也充满令人敬畏的力量,每年从南方飞越数千公里的行程,在春天准时安住于校园的枝桠间。至于那住在玻璃缸里的几千条鱼,它们活动空间虽然有限,却依然以不知疲惫的热情,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生命的神奇在于以极少的物质创造出丰饶的多样性。自然万物往人心中注入的友善和力量,让人们不自觉跟随它们步入最深沉、最愉悦的心境。
高虹老师说,九小的孩子喜欢上学,更爱待在校园玩耍。一个六年级的孩子,每天早上校门7点开,他甚至6点40就在校门口等待了,放学后玩到校园关大门,得家长来“提溜”着才愿意回家。这样的孩子并非少数。
一个令孩子不想回家的校园,隐藏着关于教育的秘密。
“为什么九小多是季节性观赏型花卉,校园里常见的梧桐、洋槐、香樟等高大、遮荫效果好的树木却没有?”
“这是侯校长的想法。九小的孩子每天在户外至少有两小时活动时长,多晒太阳不仅有助于孩子身体发育,适量的阳光照射也能促进眼睛局部血液循环,缓解视疲劳,对孩子眼睛的发育、近视的预防和视力的改善有辅助效果。”高虹老师说。
“小小的景观植物有这样的考量!看来楼顶的种植园孩子们也没少参与打理吧?”
“确实,孩子们播种、浇水、除草、收成,之后拿去大集卖,同时这些劳动还能换积分,以兑换体验他们喜欢的项目。譬如喂兔子、烘焙,以及学生们最爱的洗车,学校老师们的车都由孩子们负责洗,服务热情也很专业。”
谈起学校办大集的情况,凌洋副校长更没少参与。有一次没赶上,刚一出现,就被孩子们盯上了。
“老师,今天卖白菜你怎么没来?”
“开会去了。”
“我今天赔了2块5!”
“怎么赔了呢?”
“进货进多了,没卖出去,最后便宜卖,就赔了。”
“我来了兴许你能少赔点儿。”
……
九小师生间这种浑然一体的平等、亲密和幽默的相处风格,基于师生的双向坦诚与信任,如同那些丰饶而野性生长的植物,在看似随机、混沌的表皮之下,是对土壤性质和物种特性精准的了解。
单一与封闭是对创造通路的关闭与扼杀。优质的土壤,能够让一切有机组合,自主独立的生长又发展出新整体。
校园生态作为“教育生态”的基础,九小在建筑设计、空间功能、多功能办公用具设计以及校园景观的生物多样性培育方面,有别于传统校园。在有限的空间中,被充分开发和利用的物质资源,令校园可以产生和创造什么的可能性被大大增强,是显性教育和隐性教育的双重承载。
“宁静嘉惠的晨间清芬会让人性的美复归,人们因此会弃恶向善,微微趋向朴野的天性,一如偃卧的林木再度挺身。”
侯明飞关于校园设计和生态培育的意象,一如梭罗在瓦尔登湖畔对自然的赞颂,新鲜而锋利。大自然神性鼓荡,世界的辽阔和丰饶静静地生长和递增,人与之共生,自然强大的化育力量也同步将人的内在性灵无限扩张。
“重要的是空间功能对成长的价值,一看到环境就能看到教育的理念。”这是侯明飞的教育观。
合合共生的系统奥秘
九小作为其自身“教育生态”的培育基地,在不断自我生长的过程中,犹如一只飞鸟,也面向整个森林系统发出了邀约,使其既是该系统的自主建构者,也成为整个大区域“教育生态”的重要组成元素。
九小所处的沈阳市浑南区,坐拥东北地区最大的航空港——沈阳桃仙国际机场,与高铁客站沈阳南站,地铁、轻轨、高速路网等构成四通八达的交通,区域内还覆盖了90余平方公里的沈阳浑南科技城。浑南区自2016年市政南迁,自贸区的落地,为该区发展注入全新活力。
在此区域发展契机之下,浑南区组建了智慧、创新、职业三大教育集团,加大名师、名校、名校长外引内培力度。至2025年,浑南区规划建设学校29所,其中区域级国际学校2所、职业学校1所,基础性教育设施小学16所、初中9所、九年一贯制学校1所。
2017年,浑南区第九小学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九小“灵动教育”在此开放思路,力主创新的改革大势下,在对教育规律尊重的坚守中“出圈”,赢得了社会面口碑的同时,获评“2021中国基础教育典型案例”(全国仅20所学校入选),其改革成果获新华社内参刊发,并入选2022年“基础教育风向标学校TOP100”榜单。
作为连接家庭、社会和政府职能机构的枢纽,学校在其中承担着其使命与职责。除了发挥育人功能,也透过“灵动教育”多层次、多样态的人才培养模式,将其效应辐射至社区周边,在更大范围内使人们形成社区共建的意识自觉和行动。
九小最初针对家长所开设的“蒙正讲堂”,随着影响力的扩大,也吸引来周边儿童青少年教育的商业机构前来随堂学习。学校对上述机构从业者也同步开放,“只要是最终能够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学习到正确的好的教育理念,对谁都是一件好事。”高虹老师说,他认为这样的转变是积极的,有意义的,并认为这是学校承担部分社会职能的表现。
同时,九小开设的冰球、赛艇、攀岩、柔道、滑雪等高技能型运动,也透过区教育领导机构协调,向学校推介输送专业教练员参与执教指导。学校教师在跟随专业教练学习以后,拿到初级资格,就可以针对学生开展日常的基础训练。而好的运动苗子,也透过这样的交流,被专业教练和院校发掘,进行定点培养,形成双向人才输送的良性循环。
九小学生家长作为学校建设的主力,更是在其中发挥重要影响。九小成立家长委员会,设立独立的办公区域方便家委会成员驻地办公。学校的任何创新举措、大型活动、重要事项,家委会都能够参与其中,在家校协同共建的进程中,家长感到九小的发展,不仅关乎孩子,也与家长自身的成长和参与密切相关。
任何一个组织的繁荣发展,其本质即是——如何吸引人、留住人,并且在这个平台上创造更大的价值。系统的作用也基于此,它的效益不仅仅是某一方获益(譬如学生),与此相关联方(教师、家长,教工等)或周边的区域也会因为系统效应的辐射,而体现为社区的友善共建、文化的发展、经济的提振、商业的繁荣等一系列共同向好的边际效益。这也是互利共生生态系统的核心特质。
因此,一个系统中可能包含很多子系统,而它也可以嵌入到其它更大的系统之中,成为那个更大的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
侯明飞作为浑南区创新灵动教育集团的总校长,在针对九小“教育生态”的培育实践中,致力于系统的顶层设计和解决思路。无论如何,在庞大的系统运行中,局部总是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正如大自然生生不息的衍进与化育原理,透过其自身的自适性和再生性,总能够回到其应有的生长轨道中。
这样的稳定性,考验着顶层设计者关于风险的敏感和预判能力,同时也意味着,一旦系统步入成熟的良性运作阶段,那个时刻关注风险的人将不再只是侯明飞一人,而是其中每一个灵动、自由,生机勃勃的个体。
园丁的春天
从事了20多年教育工作的侯明飞,这一生的所有选择都围绕着“教育”二字。从做聋人孩子的老师,到特殊儿童的行为认知模式观察,再到教育的科学发展研究,直至带着这些行囊投入到一线教育实践,每一步,都在朝着“让孩子长本事”的朴素心愿前行。
难得之处是,在他和九小全体师生、家长的努力之下,人们看到了回归平常心之下的教育,依然有着强劲的生命力,依然生机勃发无限可能,如同那些梦幻生长的植物一样,生命自有其不可被定义的灵动和惊喜。
是这样的坚守,牵引、摇动并唤醒了更多的心灵,引发思想的共振。在这系统共振的余韵中,一些未曾设计和预估到的美妙如同弦外之音,被听到,被感知,这恰是系统如诗般优美、丰饶的潜在意蕴和巧夺天工之处。
园丁最幸福的时刻,是和他的花园待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可将语言赋予那些事物:栖息在枯枝上的鸟儿,以及春天的花朵、秋天的树、夏天的泥土、冬天的石头……等到春天,孩子们到来,会去寻找消失的一切,会翻开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每一丛泥土,直至翻醒整个春天。
在那些动态的荣枯周期中,侯明飞探寻着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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