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年轻人年龄相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几个人精力旺盛得很，到了新地方，一点睡意也没有。

刘胖子，李林，杨硕，张伟四名大学生，围着我和燕子坐成一圈，他们对大山里的一切都显示出强烈的求知欲，非要缠着我给他们讲讲在牧场的生活体验，我肚子里可没有多少墨水，只读过几本故事书，让我讲生活体验还不是给他们笑掉大牙了。再说我来肃农山牧场才几个月，看得最多的也就是屎壳郎滚粪球，可这屎壳郎滚粪球的事真没什么好讲的。

几个人看我憋了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来，又把期待的小眼神转向了燕子，正在嚼着兔子肉的燕子，被几个人的看得很不好意思，她腼腆的微微直起身来，两只手臂从膝盖滑向腰部，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五个大男人，好像手里的兔子肉都突然不香了。

“燕儿姐，你在牧场生活的时间最长，一定有什么有趣的事，给我们讲讲吧，”刘胖子说。

“对，燕儿姐，你就给我们讲讲吧，也让我们几个书呆子涨涨见识。”杨硕他们几个也附和着说。

“燕儿，你就给他们讲讲嘛，省的他们以后再见到豹子啊，狼啊，老虎之类的吓尿裤子，哈哈哈”我也跟着瞎起哄催着燕子讲她在牧场的生活经历。

“这个，牧场真没有什么好讲的，”燕子双手举着放到嘴边的兔子腿，两只胳膊肘支撑在大腿上，搜肠刮肚地想给大家伙找出点牧场的料子出来讲讲。

“嗯，去年冬天牧场缺草，几十只羊都饿死了，”燕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年春天收成不好，种的粮食也被鸟儿吃光了，红薯都被野猪给拱了。”

几个小青年意犹未尽，仍旧眼巴巴地瞅着燕子，期望她能再讲点激动人心的事，“燕儿姐，还有没有别的事，就像今晚许大哥勇斗雪豹的故事”刘胖子看着燕子，满脸期待的说。

“这个真没有，很少有雪豹跑到山口这来，以前在这里的知青多，大家也从来没有碰到过狼或者豹子之类的，前几年晚上还能听到狼嚎，最近几年连狼毛也看不到了”燕子一边吃着兔子肉一边说。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往刘美睡觉的地方瞅了瞅，看到刘美沉沉的熟睡着，她放心地转过头压低声音小声说‘’要不给你们讲个我小时候亲身经历的故事吧？“，几个人一听要讲亲身经历的故事，觉得故事一定大有来头，眼睛里都放光，都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向着燕子的身边挪了又挪，生怕自己听不清楚。

燕子说她十一岁那年夏天，碰到雨季, 山洪爆发，引起了泥石流，农场几个圈羊的棚子都被大风刮散了，牧场里到处都是水，家里也四处漏水，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燕子爹老张知道有一处山洞可以避雨，于是打算带着一家人搬到山洞里居住。

那天一大早，老张一家人骑着枣红大马，赶着羊群，冒着小雨，浩浩荡荡地朝着肃农山的主峰出发。走到草原旷野上时，雷电交加，震得整个山谷嗡嗡作响。羊群被惊雷给震得四散逃离，老张跟燕子她娘忙着把羊群往一处赶。

年小的燕子被当时的情景吓呆了，一道闪电把灰蒙蒙的天空照亮，一个大火球从天而降，把草原上的一棵老树从中间劈成两半，还没等反应过来，天空中又传来咔嚓一声炸响，把人的耳朵差点震聋了，羊群被吓得四处乱跑，横冲直撞.

就在老张跟燕子娘忙着赶羊的的时候，燕子发现在她眼前，红色的山谷悬崖墙壁上，竟然显现出一群手舞弯刀，策马齐奔的勇士，手舞弯刀的骑兵正在大溃逃，后面一群追兵，犹如天神天将一般，对逃跑的勇士穷追不舍，或骑马策奔挥剑砍下敌人的脑袋，或驾着战车，在溃败的敌军中挥剑冲杀，一时间刀光剑影，人仰马翻。

正在燕子愣神的时候，墙壁上一名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正向自己奔驰过来，闪亮的头盔，明晃晃的铠甲，手中一支长戟上下翻飞，挡住去路的敌军被他的长戟一一挑落马下，眼看着高头大马就要冲到燕子的跟前，那名将军立刻勒紧缰绳，战马后蹄腾地蹬地，骏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半个身子站立起来，像一座丰碑一样矗立在燕子眼前。

又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整个山谷被照亮后又很快熄灭，山谷两边悬崖墙壁上的刀光剑影随着闪电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空中黑云密布，黑压压仿佛要倾塌下来，远远的肃农山主峰上，一道水柱直插入云霄，犹如一颗巨大的蘑菇一般矗立在天地之间。

老张一看大事不妙，大喊着龙吸水啊！快跑！他冲上前去抱起燕子，跨上马就往高处策马奔驰，燕子她娘骑着一匹白马在后面紧紧跟着，混乱的羊群看着自己的主人往山顶跑去，也一股脑儿的跟了上去。

当老张一家人成功躲入山洞里后，天空犹如撕开一道口子，大雨倾盆而下，被雨水冲刷的地面，形成一股巨大的泥石流。泥石流犹如翻江倒海的巨龙翻卷着石头，树木，还有来不及跑的牛羊，向山脚下倾泻而去，一时间山上的一切化为滩涂，半山腰的牧场，一排排木棚和土屋，被奔腾而来的泥石流卷入大河中，顺着汹涌澎湃的河水流向了山谷的深处。

老张一家的牛羊马匹损失了大半，几只老狗在洞中徘徊，时而围着仅剩的羊群吠叫几声，时而在山洞前看着波涛滚滚的泥石流来回走动。老张一家辛苦攒下的家业，经历这场大洪水后损失惨重。

十一二岁的燕子对山洞充满了好奇，她一边往山洞里面走一边摸着山洞的墙壁，粗糙的石壁好像是被人用斧子凿过一样，布满了规律的斜痕，高处的石壁上还有几个坑洞，放上蜡烛后，整个山洞洞口被照的通亮。

这个山洞虽然很深，但是里面的泥土却是干燥的，拨开地上一层薄薄的细沙土，露出来一大块一大块平滑的岩石。张老爹说这里曾经是很早时期祭祀山神用的地方，每当有大灾大难，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们都会自发地聚集到这个山洞里面，据说这个山洞是肃农山的守护神曾经居住的地方，被整个肃农山神秘的力量所庇护。

晚上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燕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总惦记着自己留在牧场小木屋里的木刻小娃娃，那个是张老爹在女儿生日的时候亲手雕刻的。山洪来了，他们一家跑的太急，燕子的木娃娃被遗忘在了牧场里，此时的燕子一心盼望着雨停，自己可以返回牧场找到木娃娃。

老张跟燕子娘叽咕了一会关于这次山洪给牧场造成的损失，两人在一声声叹息中睡了过去，洞中鼻鼾声渐渐响起，老张和燕子娘靠在石壁上呼呼大睡，几只羊依偎在主人的脚边，偶尔发出一阵咩咩声。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大雨哗啦啦下着，燕子往山洞口外望去，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她侧卧在篝火旁，把一只小羊羔抱在怀里，听着雨声渐渐起了睡意。

山洞的深处发来几声轻微的响动，燕子觉得自己的身体飘忽忽地站起来，眼前出现一团蓝色的小火苗，她跟着小火苗一步一步地往山洞深处走去，燕子不敢走得太快，她手扶着墙壁，顺着墙壁侧耳倾听，仿佛听到山洞深处有人在唱歌，又有人在欢笑。

年纪小小的她带着一丝好奇和轻微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跟着蓝色的火苗，她觉得自己转了几个弯，又进了几个岔路，她想回去，又害怕找不到来时候的路，她大声的喊着爹娘，但是没有人答应她，整个山洞里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每当燕子脚步放慢，那团蓝色的火焰也慢下来，仿佛在等着燕子往前走，燕子挪动脚步前进，蓝色的火焰也继续前进。 不知这样走了多远， 燕子眼前突然出现一束亮光，伴随刺眼的亮光映入眼帘，那团蓝火消失在了亮光的尽头。

燕子壮着胆子继续朝亮光走去，她能清晰地听到一阵阵女子的欢笑声，前面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乐器在吹吹打打，悦耳的丝竹之声仿佛仙乐令人心驰神往。燕子慢慢地来到亮光的尽头，她探着半个身子往里面望去。

一座恢宏的金殿出现在燕子的眼前，周围的墙壁上雕刻着飞鸟走兽，都贴着金光闪闪的金箔，仿佛真的一样，或展翅翱翔，或昂首狂奔。

在金殿的四周，分别有四根石柱矗立，将整个金殿的穹顶支撑起来，两根石柱上各有一条神龙盘着，另外的两根石柱上则有两只金凤凰攀附在上面。

其中一根石柱上盘旋着一条飞天的神龙，神龙的尾巴盘卧在石柱基部，神龙的躯体则缠绕住整根石柱，龙爪下踏着祥云，身上的鳞片金光闪闪，龙头在穹顶张开大口，露出一排闪亮的獠牙。 神龙的两颗眼珠发出犹如白昼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亮。

另一根石柱上的神龙则恰恰是倒过来的，它的尾巴在石柱之上抵住穹顶，整个躯体向下缠绕，龙头在石柱基部注视着金殿的正中央，两只眼睛也发出强烈的光芒，把四周照得通明。

另外两根石柱上的金凤凰也是这样排列，一只向上展翅冲天，另外一只则向下俯冲正对着地面。 凤凰身上的羽毛，金光闪闪，向外散发着一圈圈的光环。

大殿的正中央 ，有一个圆圆的舞池，几名像仙子般的舞女正拖着五彩的长裙翩翩起舞，在大殿的一角，一队乐师在鼓瑟吹笙，乐师背后有一架巨大的编钟，几个扎着鬓角的小童在合着音乐敲敲打打，钟鸣声伴随着鼓瑟琴笙的调子，让整个大殿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在大殿之上垂下一层珠帘，两名身穿铠甲手执长戈的士兵守卫在两边。两名士兵身材雄伟挺拔，双目圆睁，嘴唇微微张开，手中的长戈雪白透亮，通过那两名威严高傲的士兵，就能猜出珠帘后面一定是有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

当燕子的半个身子在大殿之前探出来时，金殿中的丝竹乐器戛然而止。几名乐师被这名闯入的女童惊呆了，正在跳舞的仙娥也齐刷刷地停下跳舞，大殿中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瘦小的燕子。

年纪尚小的燕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突然闯入这座金殿会带来什么后果，心里突然想起自己的爹娘，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喊着爹娘，

燕子的哭声惊动了帘子后面的主人，几名宫女立刻向燕子跑了过来，把她拉住一起跪拜在大殿中央。 燕子看到金殿之上的垂帘被慢慢挑起，一名身材魁梧，身披甲胄的将军从帘后走了出来。 将军的发髻斜着向上束扎起来，宽额头，高鼻梁，长脸蛋，双目圆睁，炯炯有神。

燕子悄悄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将军，不禁大惊失色，这不是就是在草原躲雨的时候，自己在山谷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吗？

将军一手按在佩剑上，缓缓走下殿台，他站在燕子面前，犹如巍峨的高山。 将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燕子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她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名将军盯着燕子看了一会，又转身踏着石阶向上走去，一声不响地返回了帘后，帘子被重新放下，大殿内鼓瑟琴弦继续奏起音乐，一切仿佛回到了燕子刚进大殿时的样子。

燕子傻愣愣的跪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才好，她俯首低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悦耳的音乐渐渐停止，几名宫娥前来将她扶起，几个人带她沐浴更衣，还给她准备了一桌佳肴美味。

饥肠辘辘的燕子大口吃着桌子上的美食，各种精细烹调的肉类，各式各样的糕点，一壶壶的美酒佳酿，让燕子大开眼界。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美味，吃着吃着，她忽然又想起自己的爹娘来，不禁失声痛哭，几个宫娥看着哭泣的燕子，顿时不知所措。

就在众人面对着燕子不知道怎么办时，又一阵仙乐响起，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在一群仙娥的簇拥下来到了燕子跟前，老妇人轻轻地坐在燕子身边，把燕子揽在怀中轻轻拍打，犹如娘亲哄着婴儿睡觉一般。

燕子抬起头，却大吃一惊，揽着她的老夫人竟然长着一副像猫一样的面孔，虽然老夫人穿着富贵华丽的衣服，雪白的头发用发簪高高的挽起，但是看上去分明是一位长着猫头的老人。

这名猫脸婆婆看着燕子微微一笑，她把一件小东西轻轻地塞到燕子的手里，燕子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小木娃娃，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眼前的这位猫脸婆婆看起来竟十分的慈祥和善。猫脸婆婆用自己的手在燕子的眼前轻轻一摸，燕子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当燕子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燕子微微睁开眼， 看到自己的娘亲正对着自己抹着泪花， 看到燕子醒来，燕子娘高兴地连忙把老张喊了过来，夫妻俩看着醒来的燕子十分的欢喜。

雨下了三天三夜，燕子也睡了三天三夜，把老张这对夫妇给吓得魂不守舍。两个人趴在女儿耳边怎么喊也喊不醒，一开始老张还以为自己女儿偷懒不起床，当真发现女儿怎么叫也叫不醒时，夫妻俩都慌了神。 老张认为是自己赶着羊群冲到了山洞里冲撞了山神，这三天来都跪在山洞口请求山神宽恕。

燕子醒来给娘讲了自己梦到的事情，燕子娘觉得是孩子小瞎胡做梦，燕子可不这样认为，当她醒来时分明发现张老爹给自己雕刻的木娃娃压在小羊羔的肚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