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业进：演化经济学的理论渊源、方法论与演化的三个核心机制

学术要文 04-21 208

前言：

现在看官们对“演化经济学的概念”大体比较看重，大家都想要剖析一些“演化经济学的概念”的相关知识。那么小编也在网络上汇集了一些有关“演化经济学的概念””的相关内容，希望同学们能喜欢，看官们快快来学习一下吧！

全球未来论坛线上名师讲座刘业进专场实录

刘业进（演化经济学家、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城市经济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提要：

经济学的发展一直交织着均衡与演化两种思路。均衡思路旨在为“看不见的手”即市场机制提供一个静态解的存在性证明，演化思路则着眼于经济系统中技术和制度的进化适应过程，主要运用自然选择原理解释个体偏好、技术和制度共生演化。在演化经济学看来，亚当.斯密在18世纪感到惊讶的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不过是一般演化适应中“无设计师的设计”这一普遍演化机制的特例。

一、演化经济学的理论渊源：奥地利学派、一般系统论与复杂性科学、演化生物学。

二、经济学的三个范式，演化本体与演化方法论。

三、演化一般逻辑与三个核心演化机制。

四、无设计师的设计：合作秩序与文化演化。

五、规范含义，以及应用演化经济学理解中国改革与转型。

各位群友大家好，我是刘业进，来自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今天受徐老师的委托，给大家做一个关于演化经济学的讲座，我的演讲主要给大家一种改变视角的作用，一种思维方式的转化，一种观察事物的视角的根本转换，我的演讲可能会让许多人的人类中心主义的优越性、人的理性的优越性，会有所打击，做好心理准备。

所谓的弗洛伊德的革命说，流传很广的，弗洛伊德是一个心理学家，他说在科学历史上发生的重大革命，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支撑人的自大的优越性支柱一根一根的推翻，弗洛伊德提出有四次革命，我们把它叫做四次弗洛伊德的革命。第一次，以前我们以为人类居住在宇宙的中心，结果哥白尼、伽利略和牛顿确定了地球只不过是宇宙边远地区的银河系中一颗恒星的小行星而已，也就是太阳系中的一个小行星，打击了人类的自信心。第二次是达尔文的出现，他解释了人只不过是动物进化来的，我们的表亲就是黑猩猩，我们只不过是生命之树中的一个小小的分支，只不过在所有的物种中，我们人类拥有语言能力和理性能力。

第三次弗洛伊德的革命，他是说人类有智慧有理性，但是弗洛伊德他说人类的无意识取得了重大的作用，无意识是人的行动冰山中的海面下的部分，我们的理性能力有意识地能力是冰山浮在水面上的部分。第四次弗洛伊德革命，其实是生物学家古尔德总结出来的，这就是所谓的时间观念的革命，其实如果从宇宙大爆炸140亿年前，或者从地球的诞生45.5亿年前，到今天的人类，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我们的文明我们只是宇宙年中的一瞬间，这个时间非常的短暂，所以从这种大的演化尺度上来看，我们这种人类中心主义，我们的理性优越感，人类需要重新审视。

为了讲今天的演化经济学，我先讲一个小故事，这个故事会迫使你思考。英国有个神学家叫威廉.配第，他在《自然神学》中写过这样一段话，这段话被牛津大学著名的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在《盲眼钟表匠》书中引用，后来到处看到这样的引用。故事是这样的，神父和朋友在荒野中散步。假如我突然踢到一块石头，有人问我那块石头怎么在那里？我可能会回答，它本来就躺在那里，即便事实并非如此，别人也很难说这个答案荒谬可笑。可是如果我突然踢到一块手表，有人问我那块手表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我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回答，说它一直在那里。地上有一块手表一定有一个制造者，一定有一个或多个能工巧匠在某个时间地点设计制造出来，然后能被某个人遗失在荒野里。那么手表中或者钟表中所展示的人工的痕迹，每一处设计的证明其实都体现了自然的作品中，而大自然的作品比钟表更加的复杂，复杂千万倍都不止，荒野之中的野兔，野兔的眼睛或心脏。野兔的眼睛是非常精密的光学仪器，有调节光圈有改变焦点，收集信号，传到大脑处理，眼睛中肿与大脑相连接的界面有300多个神经节，有1.25亿个光敏感细胞负责捕捉光子，收集数据，等等，眼睛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人类制造出的钟表。那么钟表有一个钟表匠去设计制造他，比钟表复杂几万倍不止的野兔的眼睛是谁设计制造出来的呢？有两种不同的回答，威廉.配弟当然说这是上帝的作品.当然大家现在已经知道，这是大自然的作品，更准确的说这是自然选择的作品。（其实同样的问题我们可以问：人设计了波音飞机，那么谁设计了人？）

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有一种东西很精密很复杂，但是它没有设计者，这叫“无设计者的设计”。其实我们生活中，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有理性，我们总是把焦点放在我们的理性上，事实上，我们生活的经济系统包括人在内，秩序无处不在，有秩序却没有一个人格化的设计主体，因为这主要是无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世界，这就是演化的故事。

下面我们再来看一个经济学中的小故事，《铅笔的故事》。铅笔的故事是一个叫伦纳德·里德写的经济学者写的一篇经济散文。他是讲，一根很普通的铅笔，包括铅笔的木头干笔芯油漆实木铅锌还有铜环的金属箍橡皮擦，很简单的一只铅笔，不要一块钱就可以买到，可是大家想过没有，这只铅笔是怎么来的呢，谁制造了它呢？我们看看一个很简单的事实，大家想一下，首先制铅笔的一个很普通的木头，首先可能是加利福尼亚的一棵雪松砍下来，把他运到木材加工厂，这需要用到卡车、绳子、砍伐工具、铁路运输，这又涉及发电厂提供电力，铅芯用到的石墨可能采自欧洲中部某国，然后要与沾土混合，精炼。还有油漆，涂在铅笔上的油漆，这又有数不清的制造过程。还有黄铜金属箍，这需要开采锌矿石、铜矿石。还有橡皮擦，是硫化油胶由荷兰东印度群岛出产的菜籽油跟氯化硫进行氯化反应制造出来的，……这么多过程，卷入的人至少上万，但这一切却没有一个人来主宰，所涉及的工作有工人，化学工程师，所用的实木沾土轮船火车卡车绳子等等，成百上千的人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知识，来获取工资，然后够买自己需要的东西，比方运输、砍伐木材，比方说采矿，每个人来作这份工作来获取收入，但是他并不知道他做的工作是做铅笔的，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主宰，都是在市场价格机制的引导下一环一环交易，对，没有人主宰、指挥和控制，没有人发号施令，无数的铅笔生产所需要的全部活动，这个叫“看不见的手”的市场机制在做这一切。市场价格信号传达出对铅笔的需求，一环一环传导到中间产品传到到原材料，从原材料开始在价格机制的引导下，每一个环节上的人都赚得自己的那份收入来换取自己需要的食物衣服和其他物品，铅笔就是在一只看不见的手运作下制造出来的，可以说千回百折、千辛万苦，但是我们获得它却非常廉价，这个故事就是市场机制如何配置资源的故事，这也是一个演化的故事。

然后来说一说，现在演化经济学是怎么回事。通过刚才讲的两个故事，大家对演化经济学的基本观念多多少少有一定的了解。演化经济学有几个理论的来源，第一个叫奥地利学派，今天还没有被很多人所知晓。

奥地利学派讲了几点，第一个经济中时间的维度。就是说经济行为总是在真实的时间中发生的，时间过程是不可逆的，不是所有路都走遍，特定的演化路径是在真实的时间中发生的，这是经济学强调真实时间。投资不仅是有结构的，而且是在真实时间中展开的，投资结构调整也是需要时间的。

第二个是市场过程。奥地利学派强调，企业和企业的交易构成的市场，其实是一个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这就是所谓的市场过程。市场过程的驱动力就是企业家对利润的追求，这是市场的原驱动力。

第三个，奥地利学派的知识分工理论。经济系统中的知识或者信息，是分散的，不能够由哪一个机构比如说国家计委掌握，没有人能够收集市场运作所需要的全部知识和信息，这些信息只能由分散的个人和组织所拥有，他们利用这些知识和信息来挣钱，来服务别人。比如说出租车司机，比如说路边卖烧烤的他们在哪里等待顾客，那些人刚好在哪里有需要，他们就在哪里等，那么这就是说哪里有挣钱的机会，这种局部的知识和信息是由分散的个体所掌握和使用。所以由一个单一的机构来运转经济是运转不灵的，这就是奥地利学派的分散知识论，你必须让分散的主体自己决策才能有效收集和利用信息。

奥地利学派第四点就是企业家精神。经济系统的驱动力就是企业家精神。有一种人，叫做企业家，他们很特殊，他们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这个群体的人有个特殊的地方，他们像狗的鼻子非常灵敏、比人的鼻子要灵敏，那就是他们对利润机会的敏感——警觉（alertness）。经济中的利润机会其实意味着资源配置的错误或不恰当。某种产品或服务处于短缺状态，其实是资源配置的不够，这种不够，或者资源配置的错误就表现为“利润”。而企业家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们对这种利润的机会特敏感，一旦发现利润机会，他们把资源配置到短缺的那种产品和服务中去，这正是一个优化资源配置的过程。这是企业家精神。所以经济要创新，就要靠企业家对利润机会的敏感，他们去纠错，他们去套利，同时，他们也可能去创新，创造新的技术和新产品，市场过程的驱动力量就是企业家精神。企业家有两个功能，一个套利，一个是创新，目的都是指向获取利润。所以经济要增长，经济要发展，企业家特别重要。

演化经济学第二个理论来源就是一般系统论和复杂性科学。系统论就是说我们要看到事物的整体性的涌现性质。比如说一个企业它不是简单地几个人相加，企业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所谓的团队效应（涌现性），这种团队效应我们把它叫做不可还原性，系统的整体性。第二个就是秩序。所谓的秩序就是许多人相互作用，按照一定的规则相互作用，在规则的引导下人们的互动会形成有序现象，这种秩序下人们的愿望能够彼此满足，比如说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就是秩序，每一辆车都在既定的规则下行驶，不断地信息反馈，有很多的约束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就是秩序，这种秩序的达到靠的就是互动主体对规则的遵循。系统论和复杂性科学还强调一点，就是系统的进化和适应性学习。比如经济系统，是一种开放的系统。开放性系统有一个特征，就是适应进化。技术领域的进化其实是很明显的。比如早期的莱特兄弟设计的飞机到今天的波音飞机。我们的手机从砖头大的手机到现在轻便的苹果手机，技术在进化。产品、技术、企业的组织形式都在进化，组织形式从工厂的作坊，到现在的大公司，技术和制度都在不断进化。所有进化的核心机制是：模仿学习、创新和自然选择。

演化经济学还有一个理论支撑，那就是演化生物学。演化生物学给演化经济学提供了直接的启发。演化的一般原理体现在生物学就是演化生物学，体现在经济学中就是演化经济学。演化生物学给了我们一些很重要的启发，比如说生命的本质是什么，生命的本质就是获得能量和复制，生物不断和外界进行物质能量交换，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生命的代谢体系逐渐的适应环境。那么进化是什么呢，进化就是一代一代的复制，更新，或者说是进化是群体中不同的基因的比例或者频率在时间上的变动，这个变动过程是一个不断适应环境的过程，适应性造就复杂性。我们后面会讲到企业，经济系统中的演化怎么解释。

演化生物学还告诉我们遗传学原理，一切演化演化现象一定有一个复制的过程，没有复制就不可能有进化现象。比如说生孩子首先是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复制过程，孩子像父母，爸爸妈妈各占百分之五十，这个基因复制是高保真的，这就是复制。当然，人类个体在文化传统的包围中成长，后天还要习得文化传统。在复制的过程中，不可能百分百的复制，如果是百分百的复制，那就是永远是一样子，复制时基因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在生物学里面有具体的机制比如说由基因的突变。基因的流动，比如说一个岛屿隔离，地理隔离，然后发生基因的有性繁殖，有性繁殖也是改变基因的一种方式，使得我们的孩子既不是完全和父亲一样，也不是完全和母亲一样，是二者的相加，就是一个重组的过程，重组创造了新东西。

演化生物学还有一个自然选择原理，也就是说每一代基因个体都有一点点差异，那些对环境适应能力强的就会留下更多的后代，那些对环境适应能力差的就会留下更少的后代，一代一代这样传递下去，我们就会发现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在这样一代一代的自然选择过程中就会导致适应的现象（因为淘汰和被选择是非随机的），我们可以观察到生物的复杂性程度的提高。以上简单说了演化经济学三个理论来源。

第二点我想说的是演化经济学的方法论，演化经济学的方法论一个是强调既要看到经济系统所呈现的后果，比如说经济发展一个国家变的富或者一个国家变得穷，一个企业变得发达，一个企业衰亡，等等经济学现象，对此我们从组成元素上找原因，一个学校办得好，一个企业红火，我们总是找到个体的原因，这个叫方法论个人主义。同时我们也要看到还有一个方法论整体主义，就我们个体的偏好、个人的行动，是由一个社会制度和习俗传统塑造的。中国人做事总要求人，中国做事总是找关系，很多法律移植到中国都变了，有人说中国不适合搞民主是因为中国的素质差，这个不对，但是他说到了一点，一个文化传统和制度对个体是有塑造作用的，这个我们把它叫做“下向因果关系”，与方法论个人主义相对，社会会塑造个体，一个社会的习俗和制度会对个人的偏好行动行为方式会塑造产生影响，而不仅仅是我们的个体行为造就制度。既要看到方法个人主义，又要看到方法论整体主义。例如，经济学中在解释“利息”现象时，方法论个人主义是无能为力的，这时必须借助于方法论整体主义。

第二个方法论就是自由意志论还是决定论，也就是说比方手机的进化，从最初笨拙的大块手机，进化到iphone 这种薄薄的手机，如果手机技术重新再发展一遍，重新发展的会是什么样子，不一定是现在这个样子。地球上的生物进化如果再来一遍，不会是目前这个样子，也许是恐龙主导的世界而不是人主导的世界。历史进程不是翻开一本已经写好的书。我们把它叫做非决定论。文明进化到今天，我们经常说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一个线性过程，是不是这样？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技术创新也好，国家的命运也好，个人的命运也好，并不是像一本书、一盘磁带早就写好了，历史进程只是翻翻翻到中间某一页，未来虽然不知道，但是已经在那里了——这个叫决定论。这就是波普尔所批评的决定论，这种决定论非常有害。历史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卷磁带，我们按部就班的播放，可能放到中间一半了，后面的部分其实早就在那里了，大家都不知道，只有少数聪明人知道，比如说马克思知道，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其实后面的路只有聪明人知道，经常是领导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然后他就以这种决定论为由来奴役强迫别人，控制别人的自由意志。

我们认为这种决定论是错误的，技术的进步也好，人类的历史进程也好，制度变迁也好，他是一个创新过程，就像太阳光每天打到人的身上一样，每一天都是新的。历史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都向未知展开着。没有不变的历史规律，这个叫非决定论，演化经济学就是非决定论。

那么演化既然是非决定论，演化也就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这样是不是就否定人的理性？不会，在经济演化中我们仍然特别强调人的创新、人的创造力、人的能动性、人的理性设计和我们的有目的性，一句话，人的有目的的行动。那么经济演化中企业或者企业家个体，与经济环境是一个相互影响的过程，协同演化。一方面企业家根据需要生产，拼命的去寻找，消费者需要什么就生产什么，好像是生产是受制于需求；但是另外一方面我们会看到，需求也是跟着生产跑的，比如说手机iphone8还没出，已经有人网上去定购了，已经有人去排队了，其实生产者在引导着消费者，生产创造自己的需求。需求和供给、消费和生产，这两个是一个相互协同的过程，而不是一个单向的决定过程。演化经济学和传统经济学不同在于，演化是解释生成，是coming，不是解释存在，现在的现状，它是解释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未来会怎么发展，来解释生成变化。

第三大块我们说说演化机制，演化机制我们把他叫VSR,三个核心演化机制，v就是variation，变异，也就是创新，出现新东西，S就是selection，自然选择，也就是差异化生存，比方说企业有生有死，每天都有企业死亡，有新企业诞生，由企业兼并收购，这就是自然选择过程。每天都有企业变得更强大，有的企业却在衰亡，经济系统是一个生生死死的经济世界。还有一个R，retain，也叫保留，或复制。一个企业可能生存上百年了，人都换了好几拨了，但是他的产品还照样在生产。一个企业可能换了一大批人，几年之内，所有原班人马可能都换光了，现在全是新人，可能我们生产的产品还是一样在进行，这就说明企业有某种记忆，这种记忆就是生产产品的方法和技术，这种东西一代一代的复制，人换了一拨一拨没关系，生产产品的技术、方法、手段和制度还是在继续保留着，那么企业在生存下去，就一定在复制某种基因，企业的基因。那么刚才讲了三个机制，变异自然选择和保留复制机制，如果把他翻译成经济学语言，就是说创新，创新产生新的东西，新的技术，s 是选择，企业的兼并破产，这个企业的生生死死，甚至一个产业整个的衰亡，一个产业的诞生，我们都可以发现，比如说科达交卷相机整个都衰亡了，包括原有的存储技术。产业和企业都有生生死死。还有这就是retain，复制，复制这就相当于企业的模仿兼并扩张这就是复制，企业的延续本身也有某一种类似基因的东西。在讲这三个机制的时候，我先讲复制。为了讲这个复制我先讲一个关于事物的二重本体。演化的选择单位都是一个二重本体。一个人的个体，一个企业，一个国家，一个社区，我们所关注的事物，所有的有生命的世界观察的事物都是二重本体。什么叫二重本体？就是说这些事物都是有基因型和表现型。一个人的身高体重长相，这是他的表现型，这个生命怎么来的，是父母的基因组合，构成一个新的基因，在父母受精卵受精的那一刻，形成了一套新基因，新基因存储了小孩的全部表型的基因编码，长相身高，眼睛眼色头发。这个新基因好比是一本书，一张图纸，孩子就按这本书来“制造”。再比如说一栋楼房，一栋大厦，一个房屋，那么它的样子就是表型，基因就是它的设计图纸，一个房子有完整的设计图纸，你把这个图纸在另外一个地方建还是一样。基因就是图纸，就是蓝图。同样的在演化经济学里面，企业也是一样，企业的表型就是这些人，生产的产品，人员墙上贴的制度,这个企业的样子，这个企业的基因型是什么呢，在演化经济学叫做惯例，routine ，也就是说是生产经营的一套方法、一套管理制度、做事情的蓝图。企业生产的整个生产流程，企业运转，就是靠那一套蓝图做事情的，这个蓝图才是区别于其他按企业的实质，其按图其实是一套指令体系，或者说企业组织的制度，这个制度不能完全写成文字，不能完全编辑一个手册，拿着这个手册在另外一个地方办企业办的一模一样，做不到，所以把他叫做“惯例”，而不是制度，因为制度可以完全写出来，惯例既包括可以写的指令比如管理手册还包括企业文化。Routine包括可以编码的知识也包括隐含知识。整个企业生产营销、兼并、战略做这些事情的一种方式，一套指令就是企业的惯例，演化经济学里这就是企业的基因。我们说的三大机制的复制机制，就是指一个企业兼并另外一个企业的时候，一个企业破产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企业制度或者一个企业基因的替代过程，从演化经济学来看，一个企业破产，它那些人，那些原材料机器设备并没有死、并没有消失，取而代之的，兼并方把自己企业的基因复制到被兼并企业中去，被兼并企业，人和设备还在，但指挥人那套管理制度那套指令体系被替换了，这是一个市场的自然选择过程，所以从经济系统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个适应的过程。这也是一个来自消费端的自然反馈的过程，那么复制就是企业的学习模仿兼并的过程，也伴随着企业的破产，新企业的诞生，一定有个企业代替的传递过程。有的百年企业，就是一定有某种东西跟生孩子一样，一代一代复制下去，这就是企业的基因（惯例）。系统视角看。企业破产并不是坏事情。

第二个机制是变异机制，也就是创新。创新也就是一个新的惯例的诞生。新企业的诞生不一定意味着创新而完全可能是异地复制。产生新的企业的基因才是创新。创新可能有很多，在经济学里面最经典的经济创新就是熊皮特所界定的五个创新。第一个创新就是采用一个新产品，消费者不知道，不熟悉，比如说智能手机替代传统按键的手机：这是信息输入的一个革命性变化。第二、采用一种新的生产方法。生产方法没有人用过，比方说转基因技术，可以改善农产品的质量、提高产量。比如服装生产，现代流水线作业替代传统手工业，手工业制衣几乎消失了。第三、开辟一个新的市场，以前没有人开辟的市场，以前不存在的市场，像淘宝这样的，就是开辟一个新的市场，比如浙江的网商银行，不跟四个银行抢市场，两百万以上的贷款不做，专门做小微企业，以前的银行都不理会的市场他集中关注，当然一个全新的一个不被重视的市场，这也叫做创新。共享单车很好地解决了城市最后一公里的问题，开辟了一个新市场。虽然自行车并不是什么新东西。第四个就是获得或者控制原材料或者是半成品的一种新的来源，他可能根本以前不存在或者以前存在别人不知道，获得一种新的原材料，比方说页岩层石油，以前石油都是挖的，现在美国人知道如何大规模从页岩层生产石油，这种新的来源，这种新能源可以是新的来源，传统产品新的原材料来源也是创新。第五个就是实现一种新组织，实现一种新的工艺，或者打破一个垄断地位这个也叫创新。当然，创新也不仅仅来自熊皮特这五个方面，其实创新产品创新，组织创新，生产方法的创新，制度创新，等等都叫创新。

第三个机制叫自然选择机制，这个机制其实每一个企业家每天都面对，因为消费者每天都在用货币选票投票。市场是一个天然的民主训练场。消费者就是选民，企业就是被选举者。消费者投票最终传导到企业，就是企业的差别化利润率。每一个企业每天都在想新招，可是他们最终利润获得多少，利润率到底是多少，只能交给市场检验。我们可以想象每一个企业的利润率都是有差异的，这种有差异的利润率就意味着差异化的生存，有的生存的更好，有的负利润，负利润几年就死了，不同的利润率意味着不同的成长率，正利润率意味着生长繁荣，负利润意味着死亡。自然选择是一个无情的淘汰的过程，那么这个自然选择我们把他理解为经济系统中的竞争。竞争值得多讲一点的是，一个企业真正的能够在竞争中胜出，它不仅仅是说更有效率的生产产品，追求更有效率的生产方法，而可能很多对未来可替代的可能在寻找一种新的可以想象的全新的东西，而不仅仅是在现有基础下追求低成本，可能在想象创造全新的产品，套利和创新这两种都是追求利润的好方法，不仅仅是追求低成本，然后从系统的角度来讲，企业家的想象和创造性技术创新也好，制度创新也好，都具有内在的不可预测性，虽然有的企业有专门的研发机构，也是不可以预测的说我一定要创新一个新产品，我们只能把创新交给不可知的东西，不可知的东西也是不可以计划的，只能交由一个系统试错过程来做。

这样我们讲了演化的三个机制，企业在三大机制相互作用下，学习模仿创新差异化生存。三大机制相互作用下，我们可以观察到一个什么现象，这个就是有的企业死亡与再生，有的企业在死，有的企业诞生，有的在扩张，有的企业在萎缩，我们把这个过程叫做复制者动态。企业的实质是复制者，也就是我们讲的基因（惯例），就是把表面上看起来的企业的世界看成是一个基因的世界，这个企业市场上占有的比率不同，我们可以看到基因在整个基因池当中比率变动的状态。在经济演化过程中，在选择的时候，是对当前群体特征的选择，而不是对未来，也不是为了未来的选择。这就说我们的基础创新也好，其他创新也好，是不可以去整体设计的。当然每一个企业都在理性设计，这个叫分散的设计，但是所谓的设计，包括谷歌公司包括苹果公司这些明星公司，它的所有设计，都必须面对在差异化生存残酷的竞争，在生存检验中来接受市场检验。这个就是随机的分散的设计，非随机的选择。随机的变异创新、非随机的选择，能够获取正利润的企业就会被选择出来，相反，则淘汰出局。一个国家也好一个企业也好，你无法去整体设计一个未来，未来被许多企业的竞争中被选择出来的，我们把这个叫做演化无目的。演化是缺乏远见的，就长期而言，我们可以看见，并不会收敛。我们可以看见世界上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企业，它具有不同的竞争力。三百多年前，经济中心在英国，现在经济中心移到北美。曾经的手机巨头是诺基亚，现在变成了苹果，时间稍微拉长一下，我们可以看到，这种稳态是不均衡的。

接下来再讲一讲所谓的“无设计师的设计”。前面我们讲到盲眼钟表匠，还有讲铅笔的故事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无设计师的设计”的世界。盲眼钟表匠就是大自然的自然选择。从波音飞机到手机，或者一支简单的铅笔都不是哪一个企业单独制造出来的，都是数不清的企业参与分工，通过交易链条整合这些分工，在价格机制的作用下，通过交易连在一起，最后生产出数不清的产品，这个过程没有一个中央控制者，这就“无设计师的设计”。经济系统没有一个中央计划中央的设计者。大自然设计植物动物的时候包括人自身，没有一个设计者。可是进化适应造就出来的东西竟然如此复杂精美，当然最精美的就是人类自身。人有大脑，有复杂的神经系统，有理性能力。当然我们制造出铅笔的经济系统也照样的精密。铅笔的故事是一个很神奇的故事。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数不清的人，成千上万的人都卷入了生产铅笔的过程，却不需要人指挥。那么生产一架大飞机卷入的人又何止一支铅笔的那么多呢，生产一款手机，生产现代人使用的任何一个产品，所卷入的人、涉及的复杂的分工和交易的环节，都会远远超过一支铅笔。这个世界就是所谓的市场机制，它就像大自然的自然选择的机制，去设计大脑一样，在设计我们经济系统中的各种产品和服务。经济系统中“无设计师设计”出来的经济秩序，有一个经济学家叫哈耶克，也包括亚当斯密，他们把它叫做“自发秩序”（或者用斯密的话叫“大自然的深谋远虑”，“看不见的手”）。经济系统是一个典型的自发秩序，这个自发秩序前提条件就是人的自利，人们基于自利的动机的去追求收入，付出自己分工的那份劳务，交换自己想要的所得。这一切这个前提是私有财产制度。只有私有财产才有真正的交易，于是才有协调资源配置的宝贵的价格信号。你才知道如何去购买原材料去生产铅笔，你得知道有多少钱，每一种原材料多少钱，电多少钱，工人多少钱，每一种生产要素多少钱，然后将来产品销售收入是多少，然后两个相减，利润是多少。所有企业都在基于价格信号做成本收益计算的事情。如果没有私有财产的话，怎么能交易，怎么有价格信号，没有价格信号怎么能估算进的原材料要花多少成本，将来能卖多少钱，有没有利润可图，这一切的经济计算都没法产生（著名经济学家米塞斯称之为经济的“理性的经济计算”），所以一个经济的自发秩序需要以私有财产制度为前提。为什么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为什么财产权是道德神，为什么“风能进雨能静国王不能进！”，因为私有财产是经济自发秩序的根本前提。此外私有财产还有一点就是交易的规则，契约的规则，对契约的遵守，对冲突的仲裁，这就需要第三方执行机制，经常，就是政府。我们需要政府来保护产权、执行契约，来化解纠纷，解决冲突，仲裁和保护。每一个自利的人、企业，出于对自己利益的关切，对利润的追求，他们相互作用，在规则约束下交易，其实就在进行分工和协调，以完成单个人和单个企业无法完成的任务，得到单打独斗不可能得到的合作收益。

最后我想简单的说一说，最核心的政策含义两个词可以概括，一个是开放，一个自由。开放和自由是一体的。用两条来总结一下政策含义，第一就是财产权规则、契约规则和道德传统。只有遵守规则游戏才能完成，核心的规则就是财产权规则。当然还有一个就是道德传统。守信用，遵守道德规则其实是冰山下面的部分，实际上是更重要的部分，而所谓的财产权也主要是靠道德来维护的。休谟就说过，治理一个大国很简单，三条就够了。第一、财产权的稳定占有，第二个就是根据同意的转让，比如我们强制拆迁，老百姓还没有同意就拆了，没有根据所有者的同意来转让财产。第三格式遵守承诺。治理国家就这三条就够了。跟财产权一样重要的就是道德规则，习俗与传统，这种东西也是很重要的，其实我们下面还有一点没讲到，我们的理性能力是怎么来的呢，一个生下来的孩子要放在一个有文化传统的环境当中，才能获得理性，如果让他生下来就隔离抚养让他长到十几岁，再放回到人类当中，他就永远丧失了理性能力。所以理性来自文化传统。为什么强调财产权、契约精神和文化传统，因为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可能重建一个文化传统。我们不可能和我们的历史一刀两断。这也是我为什么对传统文化的恢复抱有同情的理解，我理解的传统不仅仅是儒家，还包括中国所有其它的传统。第二个经济含义就是对于正义的理解，什么是正义的，因为这里面涉及对企业家和利润归因的理解。什么叫正义？——正义就是你得到应得的东西。每一个人每一个企业得到他应得的东西就是正义的。利润是怎么来的？利润是企业家发现了资源配置的错误，或者新创造以前没有的新东西（无中生有），而获得了利润，它是优化了资源配置，或者创造了从无中生有的创造了新技术新产品，无中生有的东西肯定是他的，不能是别人的，所以弗兰克.奈特有一句话：“一切利润归企业家”。企业家获得利润，这是正义的。法律和道德一定要尊重这一条经济正义法则。理论上，企业家赚的钱越多，他纠正的资源配置就越多或创造新产品越多，也就是说越有益于社会。合法生产的企业，利润越多，表示创造的价值越大，表示它优化的资源配置越多，因此他所承担的社会责任也越大，没有一个单独的与利润无关的社会责任，或者基于道德直觉的社会责任。企业家赚取利润，就是履行社会责任。所以说商业是最大的公益。一切利润归企业家就是正义。还有一点就是竞争。长期的经济增长的来源，不在于简单的重复，数量上的增长，而在于真正的创新。那么创新的核心的保证机制就是竞争，哈耶克说过，所谓“作为发现过程的竞争”，竞争过程发现什么，发现价格，一个东西到底值多少钱，是靠竞争来发现的，发现新技术，发现新的组织形式，发现新的营销模式，发现新的交易方式，总之发现新技术、新产品、新制度、新组织，包括价格信号本身，也都靠竞争来发现的。如此，则什么时候抑制竞争，我们就是在打击国家的创新能力。保护竞争就是保护经济增长经济发展。

最后一点，“改革就是改错”。转型国家的诸多法律制度脱胎于过去的计划经济，改革的过程就是一个破坏摧毁废除过去错误的制度、建设新制度的过程，所以改革很大程度上就是改错，过去做错了把他改正过来，新出现的不合法的让它合法起来。本质上讲，改革谈不上什么创新，改革主要是改错。本次演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主讲简介：

刘业进，演化经济学家、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城市经济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一、个人简历

刘业进，1974.7，湖南石门人，博士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目前任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城市经济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访问学者（2014.9-2015.9）。

二、社会兼职

主要社会兼职：天则经济研究所研究员、CDRF（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公共预算和财政绩效”评估专家、凤凰财经专栏作家。

三、主要荣誉

入选校级后备学科带头人（2012）；北京市“人才强教计划”青年拔尖人才（2014）。

四、研究领域

主要研究领域为制度经济学、演化经济学、公共政策。

五、主要著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