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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征老师和李阿龄老师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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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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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昌

2021年教师节,很多学生用微信向我这个教师出身的人表示祝贺。我也在想念我的一位老师——李阿龄老师。李老师从事中学教育工作40年,是北京八中的老校长,终生以教师为业,获得过全国先进教育工作者、全国三八红旗手等各种荣誉称号。我虽然没有缘分在李老师任教的学校就读,无法在校园里听她传道授业解惑,她本人也不写作诗词,但李阿龄老师的纯净人品和无言教诲,却是为诗为学的一道洁白澄澈的人生标杆。

读者们大多知道著名诗人刘征老师,但很多读者不知道,刘征老师的身后站着一位全力支持的李阿龄老师。李阿龄老师,是刘征老师的夫人,2021年8月31日与世长辞,享年95岁。

我和李阿龄老师认识,是因为去拜访刘征老师的缘故。1998年10月20日,我去北京方庄方星园采访刘征老师,还写了一首《访刘征》:“十月廿日天气晴,我去芳星访刘征。刘征居高声益隆,高处华堂二十层。纸上能奔千里马,身边相伴万年青。皱褶添来成风景,回眸一笑百美生。红尘有爱堪热吻,白发一染又回青……“临别的时候,李阿龄老师拿来两本刘征老师的著作赠我,还坐电梯一直送我到楼下……从刘征老师这里论起来,李阿龄老师是我的师母。

熟悉当代诗词史的朋友们都知道,刘征老师是中华诗词杂志的第一任主编。几代中华诗词同仁筚路蓝缕,默默耕耘,薪火相传,眼看着中华诗词事业如今步步前行,蒸蒸日上,同心圆越画越大,公约数越来越多,这些痴心于为诗坛莳红播绿的老园丁们心中,那份珍贵的欣慰和喜悦或许不足为外人道也,而每个中华诗词人内心深处,却都葆有一份谦谦的暖暖的自信和自豪,总能在不经意间交换出一个会心的眼神,留下一个共情的微笑。《中华诗词》杂志是一个和谐温暖的大家庭,诸位同仁们在这里勤恳奉献,默默耕耘,其中尤其离不开各自家人的全力支持和协助。李阿龄老师就是其中一位令人尊敬的著名的贤内助。

在我的印象中,只要是《中华诗词》杂志社提出任何要求,刘征老师都会是全力以赴支持。而每次去拜访刘征老师谈事情,都是李阿龄老师跑前跑后的张罗和忙碌。他们两位老人进入晚年的时候,一个耳聋,一个目盲,相依相伴,相濡以沫。李阿龄老师性格开朗,目力腿力也都优于刘征老师,所以各种事务,都是她替刘征老师这位不通世故的老书生来周到安排、妥善照应。

2016年春节,在刘征老师口述、李阿龄老师执笔的一封信中,他们这样写道:“九十岁是人生一个大阶段,不免想许多事。念平生只作了两件事:一是教科书编辑工作,再是诗歌写作,后者是我的爱好。杜甫说:诗是吾家事。我笔拙才薄,不敢有如此大的担当,竭平生之心血,得以一滴添沧海,足矣。我认定诗词必有大发展,以百年计,当出现黄金时代,希望在于青年。谨以贰拾万元资助中华诗词杂志社,专用于开展青年诗词活动,鼓励青年诗词创作。我一介寒儒,自知所助实甚微渺,聊表寸心而已。诗万岁。”信末,李阿龄老师特意附笔写道:“我完全赞同老伴刘征同志的决定,请告知贵社的账号。”接着,还郑重地签上名字“李阿龄 2016年春节”。

刘征老师和李阿龄老师都是工薪阶层,听说家里还有下岗的孩子。老两口儿晚年住在养老院,那里的日常养护方面也是花费不菲,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却同心同声,毅然从卖房子的钱中拿出20万元(后又追加30万元,共50万元),无私支持中华诗词杂志培养青年诗人。一颗拳拳煦热之心,令人非常感动。杂志社全体同仁经过反复斟酌和商议,最后决定设立一个鼓励青年诗词发展的奖项,并誓言评选过程一定要做到干净透明公正,为诗坛的今天和未来推选一批最优秀的青年诗人。这就是现在已经举办了两届的“刘征青年诗人奖“的来历。现在回头看,第一届和第二届届获奖的十二位青年诗人,确实为当代诗词界注入了一股新生的蓬勃力量,也期待他们这些年轻人,还有更多的虎虎有生气的年轻人,都能把当代诗词当作事业来干,为传承和繁荣发展我们民族的文化瑰宝奉献更多的光芒与热能。

2021年6月9日,中华诗词杂志的同仁们一起去给刘征老师祝贺95周岁生日。李阿龄老师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就在养老院的门口等待,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方方面面的各种事情——还是那个熟悉的永远充满活力、充满智慧的小老太太,还是那份温煦的、慈爱的、母亲般的温馨感觉。当时谁也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仿佛她瘦小单薄的身躯里,总是蕴藏着惊人的开掘不尽的巨大能量。可是没想到,这次会面才过了一两个月,我就忽然听到刘征老师在电话里用极其少有的悲怆声音说道:“李老师这次病得很重,我从没有这么难过……”但因为南方一些地区出现了疫情,北京的相关防控也紧张了起来,养老院防疫措施严格,一直无法前往探望。而到8月31日,刘征老师忽然向亲友们发出来一条悲伤的微信:“刘国正(刘征)敬告各位亲友:我至亲至爱的老伴李阿龄同志于8月31日9时35分在医院辞世,享年九十五岁。遵照李阿龄同志生前遗嘱,不举行任何追悼活动。各位亲朋挚友对李阿玲同志的关切,刘国正率子女深表谢意。”

短信很短,语气平和,但惊雷一般,在亲友们、同事们和弟子们心间滚动。辞愈简而痛愈切。字里行间,可以想见重情重爱的刘征老师心中的压抑和隐忍,而那种旁人无法替代的、文字难以言表的哀痛和悲苦,又是何其深重和绵邈啊……

2002年七夕,70多岁的老诗人刘征以一首《红豆曲》在“红豆相思节”诗歌大赛中夺得20万元大奖,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诗中写道:“……梦里繁星坠地来,枝头红豆结无数,祝福天下有情人,欲启朱唇作低语。岁寒来访雪压枝,回廊图展令心怡,豆似丹霞花似雪,前修诗笔罗珠玑。树前闲话得小憩,秀眉老父道传奇,和泪翻成红豆曲,聊补摩诘相思诗。纷纷争斗多仇怨,采撷休忘摩诘劝,安得播爱遍人间,婆娑红豆植伊甸。“这首《红豆曲》是讴歌忠贞不渝的爱情的。不知情的人,或许会很奇怪,这样一个白发苍苍、两眼茫茫(眼睛高度近视)的古稀老头子,怎么会对爱情这样一个年轻的话题,有这么新鲜而深刻的艺术感觉呢?

刘征老师在《红豆曲》开头的小序中解释说:“2001年访无锡,因得赏无锡红豆树。树传为梁昭明太子萧统手植,已一千多年。原为两树,后两干合抱,并为一树,上枝仍分为二。近处旧有文选楼,已圯无遗迹。时值岁寒,木叶尽脱,根柯盘结如虬龙。廊上悬有红豆树图片及前贤诗文,益我见闻。听老者讲昭明太子浪漫传说,哀艳动人,遂有写《红豆曲》之萌动,孕育多日,终于呼之欲出。2002年春节多暇,命笔成章。传说为我起兴,赋事任臆所之,真实不虚者只一情字。”这里交待的是写作这首古风的缘起,而刘征老师和李阿龄老师的真实爱情生活,相信同样给这首《红豆曲》提供了更真切的生活体验和感情基础。

刘征老师当年谈到自己的生活时,就曾经自豪地说道:“老伴儿是我的一半。”2003年七夕前夕,我作为中国文化报记者,曾专门采访了刘征老师和他的夫人李阿龄老师。当时获奖已经一年过去了,大奖并没有改变他们朴素的生活轨迹,这对儿平和的老夫妻当时生活在北京北太平庄附近一所砖红色的大楼里,过着平静幸福的晚年生活。他们鲜为人知的爱情历程,让记者十分感动。

刘征1926年生于河北宛平,在北京大学西语系读到大二的时候投笔从戎,参加了解放军后又因病回到地方,参加北京市学校接收工作。再后来,被安排在北京府右街附近他的母校四存中学做教学工作。四存中学就是后来的北京八中的前身。刘征为学生们写了一部话剧《青年游击队》。剧情是关于抗美援朝方面的内容。其中有一个反面人物美国鬼子,彩排时看着总不太像。后来有人提出:如果这小子戴一块洋手表,在舞台上晃来晃去的,就有外国味儿了。可是那时手表很稀罕,到哪里去找这样一块手表来做道具呢?

此时又有人出主意说:“咱们学校李阿龄老师不是刚买了一个手表吗?”于是,刘征出面向同事李阿龄借表。李阿龄比刘征小一岁,刚从北京师大毕业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家里母亲的赞助买了一块名牌手表。美滋滋地刚戴上不久,就被刘征指导的剧组派上了用场。她很痛快地把手表捋下来,交到刘征的手里。这部话剧公演之后,获得全市一等奖。中国青年出版社还出了剧本的单行本。剧中那个美国鬼子因为有了手表当道具,显得“真实”多了。其中有一个设计好的细节,就是演到美国鬼子望风逃窜的时候,他要在舞台上摔一个跤。演鬼子的同学演得很投入。到了该摔跤的时候,狠狠在舞台上来了一下子,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可是等到从舞台上走下来,他才发现,刚才摔跤,把李老师的手表给摔坏了。还手表的时候,刘征觉得非常抱歉,李阿龄却爽朗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那笑声驱散了刘征脸上的愁云。他们热烈地交谈起来,发现许多共同语言……

50年后,金婚之年。满头白发的李阿龄老师用电脑制作了六幅记录他们的生活记忆的彩色图画,悄悄放在刘征老师的书桌上。其中的第一幅描绘的就是同游北海的甜蜜初恋。刘征老师随后配写了一首绝句《初恋》,深情回忆道:“五十年代初,我写的剧本《青年游击队》上演,那天傍晚,我们同去看演出。途中在北海公园内桥头小伫,一时情景,拟以明月生香,彩云凝睇。

“北海桥边花满枝,此情如梦亦如诗。窥人帷有黄昏月,杨柳梢头初上时。”

刘征和李阿龄在一起谈心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刘征贪吃,所以他们经常一起到附近的小饭馆里去吃小馆。刘征说:“不馋未必真豪杰贪嘴为何不丈夫。”焦溜肉片和家常饼,是他们当时喜欢的饭菜。李阿龄饭量小,而且只要是刘征喜欢吃的菜,她一定会说“不爱吃”,让刘征吃个够。有时候发了工资,他们还会去西单的古今面包坊和“又一顺”饭馆去打打牙祭。除了共饭,他们恋爱的另一个“节目”就是“共步”。

为了避开学校里的学生们,他们散步的时候就找比较偏僻的小胡同钻。有一次,他们越谈越投机,在学校旁边的一条胡同里来回兜起了圈子。他们当时的装束,本就和普通工农群众不同的。而且出来约会,两个人穿得更要好一些。再加上他们专捡黑暗的地方走,在当时那种特殊年代,就显得十分可疑了。府右街靠近中南海,人们的警惕性是很高的。终于在他们再次转到胡同中间的时候,有关部门的同志把他们给截住了,并且被分开审问。

刘征老实,承认二人正在谈恋爱。李阿龄羞涩,只承认二人是同事关系。因为两人交待的情况不一样,“特务”的嫌疑就更大了。直到打电话给学校领导证实,才算把他们放走。而他们谈恋爱的消息,也就在学校里传了开来。

1952年6月7日上午,李阿龄上了4 节课,到了下午,就换上一身崭新的列宁服,赶到长安街上的同春园饭店,出席她和刘征的婚礼。校长朱学(后曾做北京师范大学教务长)作为他们的主婚人和证婚人早早赶来了。刘征的父亲和李阿龄的母亲也早早到了。学校的同事们也赶来了,不少同学竟也赶来了。刘征花20元钱,买来糖果和少见的枇杷,招待大家一起唱歌,举行了一个隆重简朴的结婚仪式。晚上他们还浪漫了一回:雇用一辆三轮车从家里拉来新婚的被褥,住进了长安饭店,并在此设宴答谢证婚人和双方家长。

在那个年代里,这样的婚礼可是很别致的。

婚后,他们的生活俭朴、奋发向上。刘征此时早已调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工作,在编写语文教材的工作中,取得很好的成绩,提升为编辑室主任。工作之余还从事文学创作,主要写寓言诗。到如今仍有人能背诵他写的《老虎贴告示》、《海燕戒》等篇目。李阿龄也多次受到学校、区、市的嘉奖,还被评为市先进教育工作者、全国三八红旗手,并被提为教导主任。正当李阿龄鼓足干劲工作的时候,却没想到有人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手段之一就是写匿名信造谣,说她有作风问题,还把信寄给刘征。刘征立即判断这是诬陷,把信交给李,要她迅速向组织汇报。他们间的感情不仅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关爱更加体贴。

直到进入新世纪初年,这件事终于得到澄清:那个被人以入团等条件利诱写匿名信的学生,经受了30多年的内疚,最后在病危前找到他在校时的班主任,说明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并要找李老师致歉,求得宽恕。通过这件事刘征夫妇体会,彼此坚如磐石的信任,不仅可以排除外界的干扰,而且是一种推动双方积极奋进的动力。

1966年那个特殊的日子里,刘征夫妇同时遭难变成“一对黑”。本来温馨的家却成了惊涛骇浪中的漏船。先后4次被抄家。刘征因为寓言诗的缘故被揪了出来。李阿龄因为是重点校的教导主任,罪名更是繁多。有一次她被打得皮开肉绽,深夜回家,带血的衬衫粘在身上脱不下来。李阿龄说真不想活了。刘征为她擦洗,安慰她“一定要活下去,总会弄明白”。尽管吃了不少苦,但好在两个人互相扶持终于熬了过来。

粉碎“四人帮”之后刘征长期担任人民教育出版社副总编辑等职主持了新时期第一套语文课本的编辑工作。与此同时,他的寓言诗、旧体诗和杂文、随笔也多次获全国性奖项。《过万重山漫想》等如今已是语文课本里的精品。李阿龄也得到平反,先后在北京人定湖学校担任校长等职。

1978年3月,刘征老师写了一首《临江仙·北海公园重新开放,园中散步》:“十年不见湖光好,重来恰是新晴。旧时杨柳笑相迎。经寒枝更健,破雪叶还青。歌喉久似冰泉涩,今如春鸟声声。我心应胜柳多情。满湖都是酒,不够醉春风。”从中可见他欢快的心声。他们当时所居人民教育出版社宿舍,离北海公园很近,不知写作这首名词时,李阿龄老师是否和他同行。刘老师词中没有明写,笔者小子不敢臆测。但刘征老师同期还有一首游览刚开放不久的中山公园的作品,直接写明是赠给李阿龄老师的。这首诗就是《小饮来今雨轩,赠阿龄》:“暂抛世事千端虑,来访名园三月春。褪柳辰光参冷暖,酿花天气半晴阴。初莺尚涩枝头语,浅草微流梦里痕。三十年来甘苦共,明轩小盏对知音。”这里平平平淡淡的三字“甘苦共”,蕴藏万千情啊!

上世纪90年代双双离休之后,他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了。李阿龄在69岁的时候,还特意学会了电脑打字,刘征每有新作,都由李阿龄打印出来。朋友们戏称他们开了间小小的诗文作坊。350多万字的《刘征文集》,就是李阿龄受刘征委托,在这小作坊里苦心搜集、精心编选而成的。

刘征老师在《互助》一诗的序言中深情写道:“近年伊学会使用电脑了。我高度近视,伊为我打印诗文,既雪中送炭,又锦上添花。老有所乐,乐在忙中。我们仍如马未解鞍,没有离退的感觉。书斋蓟轩,不亚于一个小小的诗文作坊。”这首《互助》诗更是晚年爱情生活的深情写照:“伊能电脑打文章,我草新篇短复长。老骥何曾真伏枥,蓟轩浑似小作坊。”

旁人都知道刘征老师爱好书法,常常有人来家中向刘老师求字。而旁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李阿龄老师也能写一手秀丽典雅的小楷书法。每当刘老师铺开宣纸写字,李老师必在旁边展纸调墨,遇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开言表扬表扬老伴。有时候刘老师在前面写一幅行书,李老师在后边写几笔小楷,珠联璧合,相映成趣。除了书法,他们晚年生活中还有一项不得不说的重头的“文娱活动”,就是跳舞。他们爱跳的不是常见的老年舞,而是非常时髦的交谊舞,舞姿还练得特别优雅。

年轻的时候,刘征是跳舞的反对派。自己不跳,也不爱看别人跳。特别是新婚不久的妻子跟别人跳,更是反感。李阿龄虽然有意见,但后来也不出去“嘭擦擦”了。可是他们离开工作岗位之后,随着大气候变暖,老年跳舞风靡京城。老太太又率先“下海”了。先是迪斯科后是交谊舞。天天是必修课,雷打不动。刘征虽有腹诽,也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老太太劝降:“去公园吧早晨空气多好。”“停不下笔,正写到兴头上。”刘征推三阻四,意在“保持晚节”。偶尔被强拉去公园,也仅限于作壁上观。直到有一次,遇到一件事,改变了刘征的偏见。

他们结伴游三峡,泊船巫山镇,船舷离码头两三丈远,用狭长的跳板连通。老太太不小心,在跳板上跌了一跤,凭着她跳舞练就的机敏应变能力,居然双手扑在了跳板上,而没有扑向下面四五丈深的滔滔江水。刘征大惊失色之余,对跳舞的功用也有了“正确”的认识,欣幸之余做诗一首:“一跌讶有飞天技妙舞曾饶步锦姿。偕步生途叹回首,几番屡险化夷时。”这以后,刘征服了。而且终于“与民同乐”起来了。据说如今已是艺低人胆大,只要音乐一响舞步立刻随之,颇不怯场,最喜爱的是华尔兹。

刘征69岁那年,按老习惯庆九。一家子都向他祝寿。老太太想给他一个大惊喜,终于得到一位著名藏砚家之助,不惜重金买到一块极好的端砚作寿礼。砚珍情珍,刘征命名为“双珍砚”,并特意做诗一首,其中有“眼前白发相依日,心底红颜热吻时”这样情浓意浓的句子。

到了第二年,老伴69岁,刘征南游秦淮河畔,购得雨花奇石一枚回赠老伴。凡是刘征所爱,老太太从不阻拦而且总是煽风点火,鼓励有加。就是偶然吸烟喝酒,老伴也是含笑点头。刘征有时买东西(比如在潘家园买“文物”)上了当,也有心疼那些钱的时候,此时老太太就告诉他,不要紧,是“刘征小金库”的钱。原来,李阿龄老师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皮包,上写“刘征小金库”的字样。只要刘征来了稿费,就放到这里面,作为家庭意外收入。花这些钱,上了当,不用心疼。

有一回他们在地摊上见到一个笔筒,摆摊的老人说是紫檀木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老人还从桶底刮下一些木屑,沾以白酒,那酒立刻成为红色的了,老人说这是鉴定紫檀的绝招。刘征老俩口就信了。寸檀寸金,而这个笔筒售价不高,于是高高兴兴买回家来。到家一看筒上有些尘土,就浸在清水里洗,结果洗着洗着,水渐成红色笔筒却渐露白斑。显然是假的。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不是互相埋怨,而是哈哈一乐,当做一次玩笑,而且还从中学到了知识。下次他们就又快乐的结伴“上当”去了。

他们的退休生活,还有一大乐趣,就是外出旅游。现在有了时间和财力,他们先后游览了德国、丹麦、挪威、瑞典、芬兰、俄罗斯等许多国家,开了眼界,也增长了许多知识。也有妇唱夫不随的时候。比如逛商场。老太太爱逛,老先生不爱逛。老太太起初每逢要逛商场,还要特意为老先生携一本书,把他安排在咖啡厅叫一盏咖啡,让他看书,老太太自己好安心去逛。可是后来,老先生却颇有了些上当的感觉,因为老太太一逛就是两个多钟头,老先生等得颇不耐烦,而且还不能动地方,怕一会儿老太太回来找不到他着急。苦不堪言的老先生后来终于想起一个办法,就是破坏老太太的情绪。只要她看上的商品,老先生一概否定。久而久之,老太太也就不再约老先生携手共逛了。……说起这些甜蜜的琐碎往事,就像看着两个幽默率真的老小孩的幸福生活。

刘征老师比李阿龄老师大一岁。刘老师今年虚龄是96岁,李老师虚龄95岁。两位老师心手相牵七十年,是生命的奇迹,更是爱情的奇迹。这份深厚的情感,这段朴素而真挚的爱情故事,是真醇的酒,不谢的花,是诗坛的美丽佳话,也是心灵的永远的美好芬芳。2003年7月,我在刘征老师和李阿龄老师的画虎居中,向他们提问:”有没有不如意的时候呢?”两位老师都说:“有。那就是听说某位老朋友‘走了’或得了绝症的时候。”老人很重友情。他们告诉我:“每次到八宝山送一次老朋友,回来就很伤心。”写到这里,我忽然非常牵挂刘征老师,期待豁达宽厚的刘老师度过难关,健康第一,多多保重,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2020年疫情正紧张期间,我去他们居住的养老院取一个资料。因为不能进门,老远就看见李阿龄老师隔着大门栅栏,早早等在太阳底下。想想老太太那瘦小的背影,我鼻子发酸,总有潸然泪下的感觉。

今后再去恭和苑,再也看不见那个小女孩一样满脸温馨的小老太太了,再也听不到那清澈爽朗纯真的笑声了。但是我相信,李老师并未走远。她就像一团干净的炽热的火苗,永远在心头飘动着……

来源: 中华诗词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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