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已经是全国人大常委，昔阳县大寨镇大寨村党总支书记、经济开发总公司董事长的郭凤莲谈起当年的挚友申纪兰，还是不住地流泪哽咽：

“我们相识于1959年，大姐各方面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她和我历经风风雨雨，任何时候都能把握自己，做好自己，大姐是我学习的榜样，她的影响不是一代人，而是代代的。”

她还表示，大姐的离开让她很悲痛。

申纪兰

黄土地上一株“并蒂兰莲”

在许多人眼中，扎根山西的模范标杆中，有一“兰”一“莲”，兰为申纪兰，莲为郭凤莲。连任了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的申纪兰被誉为人大制度的“活化石”和“常青树”，这位平日的爱好就是阅读誊抄党的报告的老代表，生性稳重，质朴平实。

郭凤莲

而被称为“铁姑娘”的郭凤莲在2021年还被中共中央授予“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的称号，比起朴素的申纪兰，郭凤莲着装时尚，嗓音清脆透亮，表达能力强，当她高喊着：“我们是农业人口大国，农村发展不起来，国民经济就发展不起来。”

仿佛那位带领着大家唱着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铁姑娘队”队长从时光里走了出来。

无数人将黄土地上的一“兰”一“莲”视为自己投身革命事业的青春偶像，尤其是自1954年起就连任乐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的申纪兰：

积极维护新中国妇女劳动权利、曾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共产党员”、“改革先锋”、“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等称号，倡导并推动“男女同工同酬”。

而郭凤莲则是在昔阳县大寨村遭遇百年不遇的山洪——41亩庄稼淹死在泥水之中、139亩梯田被大水冲虐至石基地裸露、全村125间房子，有77间躺在泥泊之中。

140眼窑洞，113眼坍塌之时，带领全村22名女青年组成一支突击队，奔走于抢险一线，快速安置了村中几百流离失所村民。

这年，1965，18岁的郭凤莲成为了大寨村书记。

自从毛主席提出“农业学大寨”的口号之后，郭凤莲带领的大寨村一直是中国农村的榜样，大寨土地贫瘠，且洪灾频发，但郭凤莲说：“玩命干，比着干！”中央有中央的口号，大寨村也有大寨村的口号，大寨人在自己的努力下，实现了粮食高产。

正当大寨村的经济欣欣向荣之时，改革开放浪潮来袭，许多农村的经济发展后来居上，但郭凤莲和大寨村并没有陷入消沉，反而与时俱进，进行“新农村”建设。

现如今，“大寨牌核桃露”广告在中国各大电视台播出，畅销全国的核桃露背后，还有许许多多冠以“大寨”商标的轻工商品。

现如今，大寨村已经建设成了煤炭发运、饮品加工、旅游开发、建材制造、服装制作等多方位产业格局，产品多达30多个品种。在大寨村老有所养，病有所保、小有所教的合了生活的背后，是不断攀升的集体经济总收入，以及从零开始的创业“女强人”——郭凤莲。

人人皆知郭凤莲同申纪兰是知交好友，但也许甚少有人知道，年长郭凤莲17岁的申纪兰，对于郭凤莲，是知己，是姐妹，更是师长。

两人相识61年，在郭凤莲还是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时，就认识和理顺发来到大寨村作报告的申纪兰，那时的申纪兰，还不似现在，总穿着深黑藏青的布衣，穿着枣红色衣裳，梳两小辫的申纪兰向他们讲述她出国访问，搞农业合作化建设和组织妇女劳动的故事。

2020年6月28日，在申纪兰撒手人寰的那天，平日里端庄自持的山西省大寨村党总支书记郭凤莲，张着嘴，无声地哭了一个上午。痛极无言，悲极失语。

这真的是那个坚持农业劳作到80多岁的大姐吗？这真的是她坚强牢靠，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兜住的大姐？在那个清晨，郭凤莲的天，塌陷在了一块角落。

2019年12月份，郭凤莲听闻申纪兰患病时，申纪兰已经是胃癌晚期了。

她赶往医院的路上，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想得念的，都是那位一生似乎只穿一套衣服的大姐——一身藏青色的土布衣裳，一双黑布鞋。

是了，她是穿过别的衣服的，申纪兰在参加世界妇女大会时穿着一身端庄娉婷的旗袍，多好看，当她回到西沟，就立马脱了下来，再没穿过。

郭凤莲嗔她，她说：“这不是我们农村人的风格，干活咋能穿这个。”

申纪兰在山西省开两会的时候，就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出席，以往，组织人员总会把这株“并蒂兰莲”安排坐在一起，而这次，山西省两会却只有郭凤莲一个人孤坐着。

尽管大会在组织宣讲学习“纪兰精神”，但郭凤莲一直心神难定，直到一名宣讲同志提到：“大姐今天身体不太好。”郭凤莲的心慌才真正破茧为巨大的恐惧。

她回想道，申纪兰前段日子还说肠胃不舒服，自己应该压着她去检查身体的，她的胃又怎么会好？饮食不规律，常常有一顿没一顿，还因为不肯浪费粮食，将剩饭剩菜“打扫”得干干净净，至于归处，自然是她那本不算强韧的胃。

2020年5月，距离郭凤莲得知申纪兰病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今日，郭凤莲踏着沉重的步伐前往了申纪兰，她听说，申纪兰的情况很不好，可能熬不过年底了。推开病房的小门，郭凤莲一眼看见了手上输者营养液的申纪兰。

郭凤莲年轻时被称为“铁姑娘”，老来老矣，也一直表现为刚强率直的性格，申纪兰病了以后，她却像个真正的六旬老人，见不得姐妹病痛，稍有不防就会把眼睛哭红。

这一天，还没等郭凤莲伤痛，申纪兰困难地扭了扭头，看见是她，先是缓缓地流出一行热泪，喊道：“凤莲，凤莲欸……”

郭凤莲再也忍不住，两人在申纪兰的病床前抱头痛哭。为什么病痛来得这么快？为什么从病魔附体到申纪兰即将离别，时间短到令人觉得，这莫不成是噩梦一场？梦醒了，她还是申纪兰无事提点鞭策的小妹，她也还是那个硬朗爽利的申大姐。

噩梦何时了？拖着病体，申纪兰作为山西团赴往北京参加全国两会，在预备会上，申纪兰看到从来是挨着她坐的郭凤莲坐到了对面，很有几分着急，但郭凤莲却忍着心痛：大姐何时这样过？连忙打手势安抚她，示意不要着急，她们是面对面，依然离的很近。

2020年6月20日，原本在长治住院的申纪兰突然情况恶化，郭凤莲接到消息，立马赶往了长治的医院。当时申纪兰已经换了病房，身上满是管子，郭凤莲想起电话里说，申纪兰吃不下一点东西，一时间忽然明白了什么，颤着嗓子叫道：“大姐，我来看看你。”

申纪兰听到了郭凤莲的声音，睁开双眼，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抓住郭凤莲的手，郭凤莲抱着申纪兰哭了不到十分钟，申纪兰就轻轻推开了她的手，示意她走，并说道：“不要看我了，看着难受。”

同年6月28日，郭凤莲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申纪兰与世长辞，享年91岁。

代代传承一段纪兰精神

2020年6月30日，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都来到了山西长治殡仪馆，同这位熠熠生辉的“共和国勋章”获得者——申纪兰做最后的告别。

尽管她的肉体长眠，但她的精神从不曾散去，就如同西沟展览馆外一块方形石头上镌刻的那句由习总书记题下的“太行精神光耀千秋，纪兰精神代代相传”。

可若说最放不下申纪兰的，定数西沟村的村民们。6月27日，申纪兰病逝前一日，她把西沟村党委书记郭雪岗嘱咐道：“我知道我不行了，我的副书记位置，切记一定要尽快补起来。另外，西沟村的‘摊子’要摊开了办，办一件就要成一件，一样一样，都要干好。”

看着郭雪岗点头，申纪兰合了合眼，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说道：“西沟村的今天来之不易，千万不要让它塌了。记住，艰苦奋斗，勤俭节约，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穷家难当，能省一分是一分，剩下的钱多了就能办个事。”

若是常人座次嘱托，不定被当成官样话术，但申纪兰作此言，联想到她的日常生活，更令人泪目信服。陪伴在申纪兰老人8年的张娟曾讲述申纪兰的遗愿：“老太太走之前，特意嘱咐我一切从简……”

用她生前的话说，她是一路苦过来的，希望一切有如生前一样，艰苦朴素。丧事不准铺张浪费，主张一切从简，然而辛勤一生，她的物质生活确实过得堪称粗陋。

申纪兰的住宅是一间上世纪60年代的老房子，里面的陈设只有一张旧烂不堪的桌子、一个旧式小柜子、一张颇有些年头的木床，一件现代化家居和电器都没有，她自己，甚至没有一台智能手机。

这样一个人，不是挣得不多，不是不能富裕，她吃苦耐劳，艰苦奋斗，每天每夜比别人睡得迟，比最苦的农民起得还早，工作效率更是不用说。

然而，却从来不在村办企业占一份股份，不领工资、不拿村办企业一分钱，在申纪兰担任山西省妇联主任和长治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务时，她坚决不转户口、不要住房、不坐专车、不脱离农村、不定级别。

思及此处，张娟忍不住掩面而泣，大姐，她的大姐，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农民啊。当记者采访她，提及从政等级，她却严肃地说：“我的等级就是农民。”

她将奖金多次捐给村集体，每月只拿村上150元的补贴，这份微薄的“工资”，直到2018年才涨到300元。直至闭眼的那一刻，申纪兰都牵挂着，让孙子记得将自己“共和国勋章”的经费充作党费。

她的身体怎么会好？张娟也不禁念出这句话。在她的记忆里，申纪兰就连一个坏了的苹果，都舍不得，非要张娟吃掉好的一半，坏的那一半，垃圾桶连核也不见，老太太背着他们就吃掉了。张娟苦笑道：“她是最见不得浪费粮食的，每次吃饭都要催促我吃干净。”

申纪兰不仅对自己节省到了极致，而且对集体的经费，更是打算到了一分一厘，当申纪兰和张娟出去开会时，主办方为二人准备两个房间，但申纪兰每次都干脆地拒绝主办方的美意，拍着主管人员的肩膀道：“不要浪费这个钱，我们两个人住一间就好。”

据曾担任西沟村党支部书记的王根考说，有一次，在清理村里铁矿下的厚厚沉渣时，所有人都在划算请哪批人来做更实惠，申纪兰却一口否决，自己拿着铁锹在高温炉下，一铁锹一铁锹地铲，为村里省下来5000块——当时最便宜的市场价。

申纪兰一生荣誉等身，被称之为“永远的人民代表”，其身上有着“上接天线，下接地线”的特质。

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唯有传承如同纪兰精神一般无私奉献、清正廉洁、始终在平凡中干着不平凡事情的优秀品质，始终情系百姓一心为民的高尚情操，才能让英雄模范的精神之花常开。

参考文献：

[1]:孔颖超 解婷《传承纪兰精神，凝聚奋进力量》

[2]:郑劭清《黄土地上“兰”与“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