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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这些培养同理心的有效方法,助你构建正三观的个人价值体系

芸芸众声 98

前言:

现时朋友们对“多元关联”大致比较关注,大家都需要学习一些“多元关联”的相关资讯。那么小编在网上网罗了一些对于“多元关联””的相关内容,希望朋友们能喜欢,各位老铁们一起来了解一下吧!

第1章 叙事疗法:故事里的别样人生

学心理学确实和学其他学科不一样,它不是一劳永逸的,而是需要浸泡,需要去“修”。有人说,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那么,宗教的尽头是什么?宗教的尽头是生活,是要把它变成一种生活方式,每天都在用的一种东西,做到平常日用而不知,这就是浸泡。

这就需要我们共同去学习,去学习怎么把一些后现代的理念了无痕迹地、比较圆融地和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些理念,和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做一个汇通,然后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的叙事心理治疗”。这是因为,大家知道,一个疗法在源头上其实有很多不确定性,就像当迈克尔·怀特(Michael White)和大卫·爱普斯顿(David Epston)在试图把格里高利·贝特森(Gregory Bateson)的这个理念转化成一种疗法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发展,而且这也不是他们的目的。

同样地,我们现在继承着他们的这些研究,并结合中国的一些临床案例,还有各自的生活,推动它形成一种新的理念,也是如此。我们并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但是这个走的过程是很有意义的。就像迈克尔·怀特比喻的一样:像一个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任何一种创造性活动都可能像一个不设目的地的旅程,总会产生那种“在路上”的感觉。

此外,我对迈克尔·怀特回答他人的一句话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当有人问他“什么是叙事治疗”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叙事疗法其实不是一种疗法,更像是一种哲学,一种生活,一种个人的担当或者使命感。虽然我以前对这句话很熟悉,但是一直没有真正地参透它的意思。为什么说叙事是一种生活,是个人的一种担当,是一种哲学,而不仅仅是一种疗法呢?后来,我在心理咨询工作和教学过程当中慢慢地开始体会到,它确确实实是这样的。我这样说,并不是从“对、错”这个意义上去讲的,而是说他的这句话讲述的是一种心态,一种心理的境界,是对于后现代或者叙事这种理念的一种内化,以及具身化的一个结果,用英文表达就是embodiment。embodiment本身就是在这样一种态度的指导之下生活的,它的价值体系和这个疗法的价值体系合而为一。我认为,那些心理治疗大师,那些在临床心理学和心理治疗历史上起着重大推动作用的学者,都有一个共性特征,那就是他们坚信自己的理论体系。他那个理论体系所呈现的价值观也是他个人的价值观,这样的话就很容易把一个疗法做成一种个人的宗教。什么叫“个人的宗教”?大家可能听说过保罗·蒂利希,他是一个神学家,他把宗教分为两种,一种叫个人的宗教(personal religion),一种叫体制的宗教(institute religion)。他觉得体制化宗教对于个人的解脱来说是一种障碍。那么,当我说“一种心理治疗的体系可以作为一种个人的宗教存在”的时候,我讲的是它对于个体的那种解脱的功效、作用。也就是说,要想真正地学好叙事,我们个人的价值体系要发生一些改变,否则的话就很容易把它当作另外一套技术体系去学习。

有很多人喜欢各种各样的疗法,但他学了以后,个人的价值体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他说话的时候增加了更多的技术化的痕迹,更加不自然,说出的话更不像他自己想说的话。我曾说过,做叙事治疗最大的障碍可能就在于此:就是有很多问题你可能会问不出来,不管是外化的那些技术还是改写的那些问题,还是发童子问。其实他不是不会问,他是不想问,或者不敢问。所谓“不想问”是怕有一种成见,他其实是有答案的。再者就是他不想问,就是他自己有情绪。此时,我们就必须要有一种价值观上的转变,这样才有可能真正地学会叙事的这些技术。

叙事疗法需要转变的两个理念

那么,叙事疗法有哪些理念是我们要转变的?

分别心向平等心转化

这是第一个转化。所谓“分别心”就是对是非、对错、高下、正常不正常、好坏等的判断。分别心其实不是一个坏东西。分别心是很重要的,人必须要有分别心,没有分别心,人就如同草木,不会有智慧。在很多时候分别心既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知识。当然,很多人会去把智慧和知识进行区分,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这种区分并没有多大意义,因为这种区分本身就是一种知识,而对知识和智慧进行区分本身也是一种知识。你想说清楚这是知识还是智慧,其实就是在讲是非,这既是一种分别心,也是一种知识。因此这样的人是不能自洽的,他会否定掉自己的价值。所有的智慧都是有差异的,这样说并没有问题。而个人的智慧也是有差异的,这样说也无可厚非。我们说要去转化、要去培养平等心,并不是说就看不到张三和李四之间的差别。其实,从叙事的角度去讲,恰恰相反,你只有看得到张三和李四的差别,才能培养起平等心。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往往会把自己坚信的某种评判、规律、标签淡化到很多“类似的人”身上,我们觉得这一类人具备这个共同特征,所以我们可以用这种共同的方式去对待,或者用某种手段、技术、药物去拯救治愈这一类人。那么,这个其实不是平等心,而是模糊了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平等心是建立在“差别智”的基础之上的。如果你要真的能够培养起对所有人的平等态度,或者是尊重,或者是那种无差别的好奇,带有尊重的好奇,你愿意去了解他人的故事,其前提就是你必须承认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时这种差别会很大,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有时却会很小,小到你会看不到。因此,要培养平等心,第一步就是先去看到那些小的、让你很容易忽略的差别。

关于这点要谨慎地去理解,因为很多人都在讲要去掉执念,去掉分别心。我讲的观点刚好跟别人相反,我觉得要培养平等心,你必须要有分别心,而且要用好你的分别心。这个分别心就像锐利的刀子一样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差别在哪里。比如抑郁,张三说自己抑郁了和李四说自己抑郁了,都叫抑郁,但是很有可能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东西,你只要了解得足够细致,就会发现他俩讲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另外,当这种差别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会威胁到你自己的价值体系,所以会让人难以容忍。大多数时候我们对于别人和我们的差异,或者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能够容忍的。而对于这两种极端的差异——特别大和特别小,我们要么不能容忍,要么不能发现。你想用好叙事的所有技术的前提就是培养平等心。你要能够发现那些别人发现不了的差异,你要能够容忍那些别人容忍不了的差异。这真的需要修炼,因为我们之所以无法发现一些差异可能是和我们自己的太像了,二者差别太小。而我们无法容忍的那些差异很可能会接近我们的核心价值体系,即别人认同而我们特别不认同的某种东西。如果比较接近我们的核心价值体系,那就意味着所谓的核心价值体系其实很简单,它就是你已经习以为常并认为那就是真理的,根本不需要问的东西。

干净与脏的故事

先不说国家和民族,就仅仅是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家庭,对于什么是“干净的”、什么是“脏的”这样的概念都有可能差别大到让我们难以想象。我们不妨来看一下下面的这个案例。

有一位先生和太太之间的关系很紧张,这位先生只好来求助于心理咨询。在咨询过程中他无意间会表达出对他太太的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而且嫌弃得有点夸张,但是你要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回答。经过很长时间的交流之后,先生终于讲出嫌弃他太太的原因——他的太太会用洗脚的盆去洗脸,而且她会用擦脸的毛巾去擦脚。他觉得这个让他无法容忍,而这种不能容忍是不需要解释的,他太太的这种行为简直让他大跌眼镜:“她怎么会这样呀?”她的那种做法有点完全出乎意料。紧接着便是在心里对他太太进行一通评价,比如说“这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吗?这是一种正常人该有的行为吗?”然而他又无法直接说出来,说出来好像是在对她进行人格攻击似的,而他又不想对她进行人格攻击,无形中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嫌弃感。当他有机会在家庭咨询中表达出他这种强烈的感受的时候,他的妻子也觉得很奇怪:“难道这个有什么不妥吗?这个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用洗脚的盆洗脸,这和用一个盆有什么关系呢?”好像没有任何问题,她在感受上觉得这种行为是完全正常的。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的差别特别大,大到彼此都觉得对方不正常,并会认为:“这点小事你怎么会那么在意呢?”而对方又会觉得:“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这是原则性问题,大到不能容忍。”于是,我便询问他的这种在意背后的故事,当你知道这个故事之后,你就会发现他俩说的都是对的,都有道理。那如果我们不用平等心,而是用分别心去做一种评判,究竟谁是对的?作为咨询师,倘若你对于这对夫妇各自的判断也会有自己的判断,那你也许会觉得:“这没什么呀!挺好的!这个太太挺正常的,先生是不是有问题呀?是不是有婚外恋了,还是有别的状况,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这时候你是站在太太的那一边。或者你可能也跟这个先生一样想:“啊,他太太怎么可能这样?看上去漂漂亮亮的,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呢?用洗脚的盆洗脸,而且用同一条毛巾擦脸和擦脚!”那么你又会站在先生的这一边。完全有这种可能,因为你对于什么是干净的、什么是脏的也会有自己的历史作为支撑。所以每个人对于一个概念的理解,差别能大到让彼此都感到很惊讶的程度。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看一下,你所在乎的那个干净或者不干净会让你产生什么样的联想,会让你想起谁,会让你想起什么样的故事。

如果我们用这样一种叙事的态度,不去看那种评判本身的对错,用平等心去看这两种评判背后的故事,那就不一样了,我想这就是叙事疗法关注人类价值的那种故事性的原因。它不太关注那个价值的对错,它关注那个价值的故事性:“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为什么”,不是逻辑上的为什么,而是从他的人生经历中发现有哪些因素、哪些故事会让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或者是错的,这就是人类价值的故事性。

我们去了解的时候一定要慢下来,不要急于去选择一种立场,尽管我们可以有立场。然后我们去了解这位先生关于“洗脸和洗脚是不可以用同一个盆的”的这个态度是怎么来的。他有可能会告诉你他们家从小就是这么教育他的,或者他在上学的时候他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他的,或者说……不管怎么样,这跟他的成长史是有关系的。同样,那个太太觉得那样是合适的,也是觉得有她的历史作为支撑。

具身化的反应

在了解了以上这些历史之后,先生对太太那种强烈的嫌弃感就会变得弱一点,因为他知道了她是这样意识的。那这是不是说就治好了呢?其实不然,因为即便他知道了她的这种观念以及这种观念的历史,他也不见得要去改变。换句话说,当他们在生活中再遇到这些细节、这些情节的时候,他还是会被唤起。也就是说,这种具身,即具有身体体验的选择,不会因为你了解它的故事就会消失,这点是和其他疗法不一样的解释。其他很多疗法可能会认为只要你了解了、明白了,它就会消失,即“意识化”它就消失了。

其实当我们遗忘了某一种价值或者某种在意背后的故事的时候,就有点像沉浸在潜意识里面,即我们直接做出反应,根本不需要思索。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样是对的。这就是“具身化”的一种反应模式。具身化反应就是有身体反应的一种反应。我们看别人不对的时候也是这样,认为他这样就是不对的,不需要和他解释。

当我们在做心理咨询工作的过程中,很多来访者的冲突就来源于这样一种具身化的、自然的反应。就像古人讲的“幼学如天性,习惯成自然”,就是从小学的一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天经地义的。

倾听在意背后的故事

当然,上述案例有点极端,并不常见,更常见的是那种先生在家里应该做哪些事,太太应该做哪些事,在这方面夫妻之间会有一些习以为常的价值评判,夫妻吵架大多会与此有关。太太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有些事情先生该做,先生也会觉得有些事情该太太去做,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而这是基于夫妻各自的生活背景、所接受的教育及其原生家庭模板。

这些就是故事的脚本,就是支撑性的主题。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某一主题下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就会印刻这一主题的模式。当然这个主题本身也会不断变化,我们的经验、我们读的书、我们遇到的困境,以及我们闲来无事所做的一些思考,都会发生一些变化。我们的评判就会基于一些不确定的主题,即这段时间做这个是重要的,这样做是对的,过段时间可能又变了。但是没有关系,我们永远处在一个变与不变的边缘。之所以这样讲,就是说我们在变了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之前的价值体系,便会觉得很难接受、很可笑。但在我们没有变之前,我们是无法想象变了的样子的。所以我们总处在这样的不断变化中,总觉得此刻是对的,现在的我是对的。那么,从长远来看会觉得这很可笑,就像很多人回顾自己的一生都是微笑无语。想想自己做过的一些幼稚的事,也会很无语。当然,这本身就是一种人生常态,一个不断变化的状态,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有时觉得过不去了,觉得某件事特别重要,比如婚姻上的、事业上的、孩子教育上的,很多事都如此。所以这些主题背后的支撑体系没有太大差别,即便是我们所在乎的东西,我们又何以那么在意呢?如果我们肯去倾听在意背后的故事,那么我们自然就能做到尊重、平等、好奇,这是第一个重点。

分别心与差别智

所谓重点,就是以分别心切入,以平等心收尾,所谓“以分别心切入”就是指你愿意看到差异,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甚至大到让你愤怒的程度,或者小到让你忽略的程度,无论如何你都愿意去了解。我曾经讲过这样一句话:“大千世界林林总总,同其所异,异其所同。”这其实就是,当你看到差异很大的东西时,你要看到它们的共性;当你看到特别接近的东西,你要去了解它们的差异。

我们现在讲文化多元化,讲文化心理学,这很重要。提到要去关注文化的多元化,很多人就会过分强调文化和多元之间的关联,觉得只要谈文化就是谈差异,就是谈多元。其实我觉得这是有问题的,因为还要兼顾文化的共性。

你从差异中找共性,用的是分别心,你从共性中找差异用的也是分别心,将分别心用到最佳的状态就是“差别智”,这是佛教里的一个术语。“分别心不可起,差别智不可无。”分别心在很多时候会给你带来烦恼,但并不是分别心本身给你带来烦恼,而是你对分别心的执着给你带来烦恼,即你把自己的某一种分别心执为实有,而作为真实的东西,它才会给你带来烦恼。知道差别本身不会给你带来烦恼,只要你能用分别心去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和共性,同时以平等心去面对各种在意背后的故事,就能让这种分别心转变为差别智,这是第一个需要转化的理念。

咨询师的反身能力

第二个需要转化的理念就是,在这个关照的过程当中,咨询师自己也要具备这种反身能力。

所谓“反身能力”就是说我们作为一名咨询师、一个陪伴者,只要进入咨询师和来访者这样的工作关系中,我们就不可避免地被投射某些权威性。也就是说,每一个来访者对于咨询师都会有一种预设,他会觉得咨询师应该具备某些特征。而每一个来访者对于咨询师这份工作的认识是不一样的,对于咨询师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应该做哪些工作、会做哪些干预,每一个来访者的理解都不一样。当然,你也不见得在每次咨询前都要和来访者聊一聊什么是心理咨询。但如果在咨询过程中涉及这方面的内容,你也是可以谈的。你要尊重来访者对于你的预设的存在。这很重要,因为如果你不允许他带着对你的“误会”来做咨询的话,你们之间的咨询关系就会出现阻抗性移情和反移情。也就是说,你对来访者给予你的一些投射不认同,而来访者对你给予他的一些预设也不认同。其结果会导致咨访关系陷入僵持状况。

我之所以讲这些,就是因为在生活当中不管是咨访关系还是非咨访关系,别人具身的对你的价值评判是不可避免的,它是必然存在的,甚至有趣的地方恰恰在于此。正因为它不可避免,你才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种是接纳,另一种是排斥。接纳并去了解,这正是一个比较叙事的态度。某人对你是这样的一种理解,他何以对你这样理解,他不跟你讲,你也没机会去了解,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咨询师的工作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它能为你提供一个去了解来访者的机会。因为在咨询室里什么都可以谈。如果来访者愿意和你谈他为什么会这么期待你,那说明这个过程对你们两人都具有疗愈作用。当来访者把对你的某种期待说开了之后,你一定会目瞪口呆,会觉得很有意思。当然,你对他的期待也和你个人的成长史中的很多东西有关。你会发现你不是一个人在做咨询,是带着你成长经历当中的所有一切,包括你曾读过的书、你曾见过的事、你曾做过的事、你曾爱过的人、恨过的人,以及你曾结缘过的一切的一切在做咨询。当从这个角度去看咨访关系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有一种宇宙层面的美。有一种好像不是两个点相遇,而是那种两个小宇宙相遇的感觉。在做咨询时,如果你能静下心来去观察两人之间的互动,会发现这非常有意思。你的来访者带着他的整个人生经历和你的整个人生经历相遇,而这一点是你根本无法规避的。

叙事的全息理论

当然,有时我们会假装自己只是在做咨询。作为咨询师,我们和来访者有这种角色上的区分,我们可以躲在人格面具背后去思考用什么技术来治疗来访者。这个模式本身也是习得的,即我们觉得应该用什么方法去对待这个人。这个习得的东西一定不好吗?并不一定。我的意思是你要去观察,你的这个作为不是你个人的作为,它是你的整个人生经历史。换句话说,只要你愿意,你其实是可以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举手投足等任何一个片段去了解其人生的全部,我把这叫作叙事的全息理论。

从任何地方开始咨询

我最近在做一个个案,由于时间不好安排,就选择了远程咨询的方式。来访者打电话过来,我说:“那你说吧。”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我就等,后来他就跟我说:“老师,当你说‘你说吧’的时候,其实我有点不高兴。”于是我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说这种不高兴是因为什么?是让你联想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吗?”他说:“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强加了一种指令,好像我要完全为我自己负责。”本来这次咨询开始的时候,他没话说,于是我们就从“说吧”这个地方开始谈,之后他便把他的很多故事讲出来,而且讲得挺深。

我之所以提到这个案例,就是想说其实你可以从任何地方开始做咨询,这样能让你规避学叙事时的一些所谓的难题,也就是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外化,从什么地方开始改写。从任何地方都可以开始,你根本不用想着从某个地方开始。就是说外化和改写是一种态度,当它成为一种哲学和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自然不需要我们通常所说的一个起点和一个最正确的终点,它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就像你在一条清澈的小溪里撩一点水喝,你应该从哪个地方去撩呢?从哪里都可以,只要它是干净的水。这样一来,咨询就变得简单得多,你根本不用担心他说什么,或担心他不说什么,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去谈。

叙事的关键——从故事开始

我认为做咨询应秉持“任何一个点既是问题又是终点”的态度,不见得非要去谈问题,当然也可以谈问题,就是他谈问题的经验与他谈随便某一话题的经验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从平等心的角度去看,它背后都是由所有的故事做支撑的,是交叉在一起的。

之前我在讲叙事的理念时提到,人生有许多故事,这些故事会串成各种各样的主题,这些主题是我们工作的对象。其实我倒是觉得不必如此,你不如一开始就提出一个新主题。有时来访者没有谈他自己的那个问题,可能是因为那个问题消失了,这种可能性是有的,我在咨询的过程中遇到过很多这样的案例。所以,咨询师要想把握叙事的要害,就要从愿意听来访者的故事开始,而不是去听来访者的观点、理论。如果你愿意去聆听他人的故事,去聆听自己的故事,你就会看到一个别样的人生。当各种各样的事情以一种全新的、不加防御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时候,你就会获得一些全新的、预想不到的理解。

叙事疗法小练习

我们可以和身边的人尝试做个练习,看看你的人际关系会不会有所不同,大家会不会觉得你比以前会聊天了。当一个人说出个观点,或者不管和你说什么,当他说完你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话的时候,你先不要急着把你想要说的话说出来,而是把它先放一放。

叙事疗法的步骤

这是从说到听的第一次转变,也是你需要做的第一步。此时,你可能有点紧张:“哎哟!我今天没有表达我的观点!”——特别是当对方问你的观点时,其实你不用担心。但前提是,这是闲聊,而不是像你的孩子问你“家里的钥匙在哪”,你听完后直接告诉他在哪里就行了,这是两码事。我说的是成长性对话。当然,有时夫妻之间也可以采用这种成长性对话——你先不要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尽管这可能会让你憋在心里闷得慌,但没关系,你总是会有机会说的。当你听到他说到某一句话、某个观点、某件事的时候,如果你特别想说话,你可以先把那句话记下来,然后思考一下,你要说的话会让你想起什么人,想起哪本书、哪种理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然后你去看一下自己要说的话背后的历史,即它与你的生命的那种关联。

第二步,你再想想你要说的话跟那个人的生命有没有关联。也就是你要说的这一番话是为了突显你的知识、你的正确、你的高大上,还是为了满足对方的需要?他是否需要知道这些。很多时候我们想跟别人说的话对别人来说并没什么用,他不见得需要知道这些。当然,也可能是他刚好需要的,那你就说出来。

第三步,你应该仔细想一下:不管他是否需要,你说了这番话之后,他会感觉到自信,还是不自信?他会感到更有力量,还是不会感到更有力量?或者是不会有变化?你先别假定,可以先猜,完成这个过程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要讲出来。

第四步,你问问对方:他听了你的话之后有什么感觉?他喜欢你说的这番话吗?当然,他们有时会撒谎,比如说你的好朋友为了维护你的面子而撒谎。不过他也有可能直言不讳说他不喜欢,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说话。

这个练习是让我们把对话的过程慢下来,让我们更加有觉察地去和别人对话,更加有意识地去聆听别人的故事,而不是去论证自己是正确的,这是我们学叙事的第一步。你先不要急于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你先看看你想说的话从哪里来,然后再考虑对来访者是否有用。

当然,在这其中还可以增加一个环节,就是你确认你要说的话是正确的。很多时候我们要说的话是否正确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很多时候,我们不会在意对话的过程,根本不会去考虑我们说的话是对是错,我们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比如说朋友之间的聊天可能就是这样的,因为他觉得不说话会不礼貌,他为了礼貌而说话,这是一种挺有意思的状态。不过,如果在咨询室里出现这种状况就会出问题。我们暂且不设定在咨询室中的咨访关系上,先在家庭或生活中去试试,看看会不会有一些变化。有可能你会慢慢发现,你本来想说的话在忍住不说之后,你会庆幸自己幸亏没说。因为接下来他告诉你一些细节有可能让你因当时说出去的话而感到很尴尬。

此外,这种尝试着去聆听别人的故事的方式会让彼此对话的空间大一些,而不是谈话的双方都想去把握谈话的方向,这样的谈话反而让对话失去方向。不过,当你不去把控对话的方向时,有时可能恰恰你是在引领着对话的方向。也就是说,你不去控制谈话的方向,它反而会朝着你设定的那个方向走。

答疑部分

问题1:老师,请具体介绍一下具身性、反身性?

具身性曾是心理学研究当中的一个热点,如今热度有所下降。

从源头上看,它跟正念(mindfulness)有些类似。其实它和现象学也有一些关联,我在这里暂不过多讲述它的哲学渊源。具身性就是强调我们的认知会基于我们的身体。因为我们有这样的身体,所以我们会有这样的认知。即我们的认知受制于我们的身体,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也会因我们的身体而产生某些不假思索的认知。有一种很有意思的扭曲就是,当我们拿起两本书,一本是厚厚的书,一本是薄薄的书,虽然我们都没有看过这两本书,但是我们会想当然地认为那本厚的书比那本薄的书更好。因为有一个词叫“厚重”。“厚”“重”是一种身体体验。

换句话说,当我们看到一个判断的对象、一个认知的对象、一种观点或者一个事件的时候,我们有一种不假思索的、完全由身体自发的原发的原初经验层面或者说是现象学层面的判断,这就是具身的认知。

当然,有的人会认为身体体验是原初经验。但是很多现象学的研究发现,可能并非如此,我们的身体体验其实也是被社会建构的。比如我在前面讲的“脏的”和“干净的”的例子,是最贴近具身认知的。你会有身体反应的。如果你觉得那个是很脏的,某一种做法是很恶心的,你就会有一种发自身体的很恶心的感觉。对于这种不假思索的身体反应,如果我们不用叙事的态度去看待,我们就会觉得这根本不必去深究,但是从叙事的角度去讲还是要去深究的。你一切经验的背后都是有故事作为支撑的,这个觉察就是反身性。我们要跳出我们的身体来看我们的身体,即我们的身体何以对这类现象或者景象如此敏感,会产生强烈的反应?

其实你有很多的例子可以考虑。比如食物,有很多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食物,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就无法理解将它们当作食物,比如,吃蛇的人和不吃蛇的人,吃猫的人和不吃猫的人,吃狗的人和不吃狗的人,相互无法交流。因为如果他在身体反应上不具备反身性的话,那这种具象的认知会让他无法交流,因为他觉得这个不用讨论,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而且即便你跟别人辩论输了,你也仍然无法去吃,你不见得就可以接受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尽管有无数的理由论证你吃的这个东西是好的,但你还是吃不下去。这就是具身认知和反身认知的差别,这里先粗略地解释一番。

问题2:在第一次转变中,我听到了老师说到决心,是什么意思?

英文单词commitment翻译成决心也行,翻译成担当也行,承诺也行。比如就是要拿出一些时间去做一些事,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我刚才确实没有解释这个,所以我非常感谢你能提出这个问题,给我这个机会去多说几句。

要用叙事这样一种态度,用一种平等心去了解平常我们不去了解的那些故事,然后把它培养成一种习惯,这其实是更有难度的事情。人们可能更习惯于,或者可以更轻松地用自己固有的模式去处理那些差异和共性。因为它有一定的难度,所以你就需要一些决心去坚持。你要下定决心去克服一些困难,这些困难很大程度上就是我们各自的情绪和一些习惯化的应对行为模式。

当我们下定决心去改但这些模式还是会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不要过于自责,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习惯化的模式,比如对于我们发脾气之类的事情,不要过分自责。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要过于放纵——就不改了!再就是可能在看到自己并没那么有智慧的处理方式后,要下决心把每一次这样的情形当作修炼叙事态度的机会。这个是需要下决心的,而且是需要有担当的。因为你可能会和以前不太一样,有时你的改变会让你变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当你把这种叙事的态度用到你自己的人生当中去时,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叙事治疗师,否则的话你可能还只是个叙事的理论家。当然,这并不是说大家都要下定这个决心,而是说如果你想要做一名叙事取向的心理咨询师,或者不一定是做心理咨询师,哪怕你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幸福一些,更开放一些,让自己的生命体验更丰富一些,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丰盛、更有话说、更有意义,这可能也是一种选择吧?可以用选择并且担当来解释决心,再加上选择一个价值体系并且按照那个价值体系来活,这就是决心。

问题3:分别心不可有,差别智不可无。老师能多解释一下这句话吗?

这个“差别智”是智慧的智。如果你有了分别心又有执着,那你就会有烦恼。但是你知道差别智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能够分辨这个差别但又不执着。所谓不执着就是你不会非要把它掰成某个样子。这里“差别智”不是执着的执,是智慧的智。这是佛教的术语。

问题4:关于叙事的咨访关系能具体讲解吗?

这个问题也问得非常好。就是叙事疗法怎么判定咨访关系。关于咨访关系,在不同的心理治疗取向和心理治疗体系里都会有各自的解释。其实,这种对于咨访关系的判定就是在伦理层面或者工作伦理层面去应用各种心理治疗体系的核心价值观。

这么说好像稍微有点抽象,换一种说法就是,在人与人交往的实际过程中,各种心理治疗体系是如何去设定咨访关系中的关键点的,即他看重的东西是什么。你会看到不管是精神分析、认知治疗、人本主义,它们各自对于咨访关系应该怎样的看法,是和其核心价值观一脉相承的。

叙事疗法对于咨访关系也是如此,也是与其核心价值观一脉相承的。它不限定咨询师和来访者,不存在必须谁是助人者或者谁是求助者这样的说法。因为如果我们预先设定来访者是求助者,那么咨询师在咨访关系中要想看到来访者那些值得欣赏的资源就会存在一些难度。

另外,咨询师在叙事的咨访关系中更像是一个陪伴者。这个陪伴者有点像是旅途中的旅伴——人生历程中的一个旅伴。来访者和这个旅伴是很偶然地相遇的,也会很偶然地结束。所以在叙事治疗的设置中没有一个必须要固定做多少次和每周做几次的标准,它的设定没那么严格。

从专业的角度讲,从谁是专家这个角度讲,叙事疗法甚至和传统疗法有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它会认为来访者是他的生活的专家,所以咨询师在这个过程中是一个请教者的角色。咨询师的姿态在这一点上可能比平等的工作关系还要低,你是去向来访者请教他怎样做才会好,也就是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反专家或去专家化的,把来访者当作他生命的专家。

把来访者当作他生命的专家,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尊重,而不是说说而已。什么叫真正意义上的呢?就是说你知道他的每一种困境背后都是有他丰富的人生经历作为支撑的。如果你用这种态度而不是用一个外在的,不论是理论体系还是技术体系去看、去了解他的生命困境,那么你就会看到他自己是有办法的。他的主观感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很多来访者都会这么说,但如果你创设这么一个适当的提问环境或者场景,让他有机会去讲他的办法,他就会把他的办法讲出来。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咨询师要去问好多问题,让来访者可以重新拾起自己的专家角色。

你可能也会有这样的经历:你在某个领域里很擅长,可是你碰到一个特别不会提问题的领导,结果你的领导随便问了你几个问题,你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懂那个专业领域了。也许是一个权威不懂业务,却在你面前胡乱提一些问题,结果在他问完之后你就开始怀疑自己了。所谓“外行管内行”有时就是这样的,外行看似专业地问了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却把内行给问懵了。

有时候心理咨询师和来访者之间的关系与此很相像。来访者预设咨询师是专家,专家一不小心就会扮演“外行管内行”的角色,问了一些问题就把来访者问懵了,让其不知所措。叙事治疗师在这一点上要特别小心,你要去了解的不是逻辑上的原因,而是来访者的故事,从他的故事中去理解他,让来访者通过呈现自己生命中的故事去看到自己原本就知道但却被忽略了的优点。从这个意义上看,叙事疗法是一种有点像成人之美的疗法。

问题5:老师,个人的宗教这个说法,感觉有点像执着于某种思想,这本身和叙事的理念不是很一致,对吗?

像执着于某种思想的感觉本身就是对宗教的一种理解。这是对于体制化宗教的一种理解。而体制化宗教是基于某种思想的,你若要皈依,就要成为某个宗教的成员,你就必须服从那种思想,而且不能自己去思考,所以体制化宗教对这个人来说是有束缚的。

然而,个人的宗教,宗教的教主是你自己,成员也只有你自己。当然这是个比喻的说法。它不是要你真的去建立一个什么宗教,而是要像那些信徒对于体制化宗教的思想皈依一样去皈依你自己的心性,或者叫自皈依。佛教称之为自皈依。对于你认定正确的东西要有一种担当,要为之付出一些努力和担当。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叙事的理念其实恰恰就是如此。叙事的理念就是让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真实的价值体系要有足够的认识,并在此基础上有所担当。

你们可以看《叙事疗法的实践:与迈克尔的持续对话》(Narrative Practice: Continuing the Conversations)一书。在这本书中,迈克尔·怀特的太太讲述了对迈克尔·怀特的一些回忆。她这样说道:“其实迈克尔·怀特是一个对他认定对的东西会以行动为导向的人,他会去坚持,比如到街上去游行,去主张保障少数民族的权益,他会坚持去做。”

如今,很多人的问题就是,他不是不知道他在意的东西是什么,他就是没有勇气为此去付出、担当和坚持,而这会让他产生自责、无意义感等。个人的宗教就是从这个意义上去讲的,你要去坚持你在意的那些东西,有时候可能要付出一些努力,甚至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个过程反而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我们有很多人在日常生活当中之所以感到很无趣,就是因为自己知道什么是对的,但是却没有去坚持。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可能个人的宗教在我刚才的那个语境中指的是一种坚持,一种对自己的坚持。如果你有这样一种心态,你就会发现,生命当中那些烦恼、苦恼,那些别人看来有精神问题、心理问题的现象,可能恰恰是你坚持的表现。有很多人不管是在夫妻关系还是在亲子关系中都很不容易,但是很多年都能坚持下来。当然他所表现出来的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种症状,但是这种坚持会很有意义。从这个角度来讲,叙事疗法可能不是很主张心理治疗是为了让人感到很快乐,有时是为了让人感到有意义,也就是说,你可以“不快乐”。但是如果这种“不快乐”是你很真实的价值体现,而且你能在被别人否定的过程中坚持的话,那么它仍然是有意义的。有很多时候生命当中的不快乐是有价值的,是有意义的。当然这并不是心灵鸡汤似的说法,不是说让人接纳一切,人就会好了。叙事疗法不主张让人接纳,而是让人了解,让人去看看自己那些苦恼背后的故事里面是否包含了自己的一些坚持,就是我们为了某种价值观所做的一些牺牲或者坚持。

总之,不要把宗教这个词混同为那种体制化的宗教,这不是一回事。当然我并不是要说它有点像“以出世的心态入世地活着”的那种宗教,叙事不是一门宗教,而是更多地象征宗教的那种坚持、担当、投入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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