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名句的诞生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1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2，细斟北斗3，万象为宾客。扣舷4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张孝祥·念奴娇

完全读懂名句

1玉鉴：玉镜。琼田：玉田。2尽挹西江：汲尽西江之水以为酒。此借禅宗语写自己的豪迈胸襟。西江，西来的大江，即长江。挹，一作“吸”。3细斟北斗：把北斗星当酒勺来舀酒喝饮。细斟：浅斟缓酌。4扣舷：敲打船沿。

洞庭湖和青草湖，邻近中秋时节，湖面上没有一点风浪。三万顷湖面像玉镜、玉田一样晶莹，我驾着一叶小舟飘荡。银河与河面光影相望，水天一色，澄澈清旷。悠然安闲地心领神会，难以向你说明这美妙景象。

想到在岭南任职的一年中，应有寒月孤光照我心，肝胆都冰雪般晶莹。满头稀疏短发，两袖清冷，在空阔沧浪里稳坐孤舟，顺流漂移。我要将西江水当作美酒，以北斗当勺为自己干杯，邀请世间万物都来做我的宾客。我要尽兴狂饮，一边拍打着船一边引吭高歌，欢乐得忘记了今夕是何年。

词人背景小常识

张孝祥（公元1132—1169年），字安国，号于湖居士，简州（今属四川）人，卜居历阳乌江（今安徽和县）。他是南宋著名词人，词风在早期偏向清丽婉约，但南渡后便转为慷慨悲凉，并且作品也尽去风花雪月，而多抒发其自身的爱国思想，激昂奔放，风格略近于苏轼。他的作品经常与辛弃疾、张元干等爱国词人的作品相提并论，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后世的“辛派”词人。

张孝祥自小聪明过人，绍兴二十四年时，张孝祥23岁，经由地方官的推荐，参加了在临安城中举行的进士廷试。不巧在这一年，秦桧的孙子秦埙也参加廷试，秦桧为了能让孙子取得头名，预先买通内定的主考官汤思退，就这样，秦埙顺利地考取第一名，而张孝祥便硬生生地被挤出榜首。

张孝祥在知道秦桧的孙子也参加考试并且主考官又是秦桧的亲信时，以为这次的状元必与自己无缘，便饮酒去了。不料一天早上，高宗突然下旨要他去金殿面试，宿醉未醒的他只得赶忙前去，到了金銮殿后，宋高宗就出题考试了。虽然张孝祥依然有些醉眼蒙眬，但他从容挥毫，不仅下笔如行云流水，字体也极具颜真卿的豪迈之风，而且还第一个交卷。高宗一看之后大加赞赏，立即钦点他为状元。

张孝祥中状元后，一心要为受秦桧迫害而死的岳飞平反。秦桧见状便诬陷张孝祥的父亲想造反，把张祁下了大狱。但好在当年十月秦桧死去，张孝祥就连忙上书为父平反。自此后，张孝祥被授予秘书省正字，专门为皇帝起草诏书、批阅档。因为张孝祥是宁波第一个中状元的人，后人便称他为“甬上第一状元”。

名句的故事

此首《念奴娇》别本题作《过洞庭》，内容讲述张孝祥在月夜泛舟洞庭湖时，面对着美丽的湖光山色所写的抒情之作。有人说本词的意境与苏轼的《前赤壁赋》相类似，都是在政途上遭受挫折之后放情山水的释心之作。王闿运曾极力推崇此词说：“飘飘有凌云之气，觉东坡《水调》犹有尘心。”

但不能不提的是，张孝祥此首《念奴娇》中的词句，特别是“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二句都是前有所鉴。就像“扣舷独啸”句最早是出自唐王勃《采莲赋》：“扣舷击榜。”而后苏轼《前赤壁赋》也承其意：“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但由这首词的意旨与意境来看，这句应是从苏词中幻化而出。

而“不知今夕何夕”之句则最早见于《诗经·唐风·绸缪》：“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杜甫《赠卫八处士》也曾提及：“今夕复何夕。”而到了苏轼《念奴娇·中秋》一词中更见悠扬：“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到此，真可说是“英雄所见略同”。

黄蓼园曾评此词：“写景不能绘情，必少佳致。此题咏洞庭，若只就洞庭落想，纵写得壮观，亦觉寡味。”直是切中其要、一针见血。

历久弥新说名句

“扣舷独啸”表达的是一种自得其乐的个人抒怀，其中有情、有景，与“抚琴长啸”、“扣剑长歌”等词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无论古今，只要是文人墨客，都不免想效法古人，在独自一人时对酒当歌，享受一下与古人同样的自得感，顺便也一吐胸中郁闷。

“今夕何夕”一词虽然带了些“伤逝”的美感，但在今天却极受大家推崇，不仅成为时下文学青年的流行用语，例如“今夕何夕，回首红颜老”，甚至连歌手曾庆瑜都曾唱过一首名为《今夕是何夕》的歌曲，一时风靡。

除此之外，这些年极为风行的电脑游戏《仙剑奇侠传》也曾以“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君已陌路”来作为女主角灵儿的台词，让多少玩家沉浸在游戏特有的刺激与冒险性时，也不禁为女主角的悲情经历慨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