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公开的一次访谈，任正非提到了自己关于英语学习的看法，他说：“在农村学英文困难，这我理解，但是熬一熬，不就熬出来了吗？可能口语表达不那么好，但是有文字的识别能力也行啊。”这话对市面上甚嚣尘上的一些看法挺有针对性。

必须说明，一门学科对个人日常生活有没有用，不能作为是否进入学校让学生学习的标准。要说日常生活的用处，物理、化学、历史、地理又有多大用处？小学上到三年级能算账、能写字就够了。比较而言，随着大众教育水平的提高与国际交流的扩大，英语与日常生活的结合越来越密切：查阅了解某些知识与技术、看产品说明书、去国外旅游，都会用到英语。

维基百科的信息显示，截至2020年3月25日，W3Techs预测前一百万互联网网站使用的语言文字百分比中，英语占比59.3%。中文为1.3%。更熟悉地使用英文，对于一个人增长见识，是非常有用的。

从国家层面来说，很大程度上，中国人学习外语是为了学习国外先进的技术。

任何教学，都是一个呈金字塔型的层层筛选体系。中国有庞大的体校制度，从小学阶段就开始为体育发掘、输送人才，这就是中国体育健儿在各种赛事上获得奖杯的基础。同样，只有每个人都从一年级开始学加减法，到了初中学牛顿三定律、高中学动量守恒、机械能守恒定律，最后才有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奥数冠军、诺贝尔物理奖得主。

英语也同样如此，只有从小学就开始学，大学要考英语，才能筛选出最尖端的人，他们熟练地掌握英语，能够从事各种研究。

有人说，哪有必要都学，尖端人才学好英语就好了。但是，在小学初中高中的时候，没人能预料到后来。如果学校体系给出英语不重要的信号，高考再屈从于这个趋势，降低英语比重，必然影响高中生对英语学习的态度与热情。如果高中生普遍英语基础不好，必然影响本科生英语的整体水平。

有些学校，本科生的有些科目是英语教学，这有利于提高学生的专业英语水平，进而有利于紧跟国际先进水平。比如，一个中国学者在国外期刊上发表一篇学术论文，最常见的语言就是英语。发表的过程，有外国同行专家审稿，给出意见，发表就是一种认可。这有利于中国这个领域的学者，向着正确的技术方向发展。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技术扩散的过程。

但如果学生高三毕业后，英语普遍都差，英语授课就无法进行，后续的在国外发表英语论文的可能性就会变小。

而且，技术扩散，并不只发生在发表论文、参与国际研讨会这种“高层次”，生产中的各个领域、各个层面都存在技术的扩散与交流，很多时候，比我们想象中的场景更接地气、更普通。

这段时间，生成式AI火了，美国在这方面领先，中国也在加快追赶。要想使用国外的生成式AI，从网络设置、注册、写提示语、学习技巧都需要语言能力。比如，在AI生成图像与视频上，一个英语熟练的图形、家装、海报设计师，就比一个缺乏语言能力的要快，后者甚至不会去接触这个新东西，因为语言难度太大。这就可以给前者领先半年、一年，甚至几年的时间，这会赢得客户，最终优势被固化下来。

再比如，一个做工艺品的小老板，如果能经常上国外的技术交流网站，就能发现很多奇思妙想。有时候技术扩散，就是“看一眼”的事。但是，如果没有英文基础，他根本不会去这些网站，既没有能力找到这些网站，也没有意识去做这件事。

有人主张少学英语或降低英语分值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觉得英语对农村孩子不公平。但论文《LDFA方法及其在项目功能差异分析中的应用研究》，根据国家教育考试中心的数据，采用完全随机抽样的方法，抽取了2500人的英语考试成绩，发现城市和农村在高考英语成绩上，没有显著差别，甚至农村还高上0.45分。

这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实际上，很多研究都发现，农村学生在高考中选择物理的比例明显低于城市学生，农村学生理科生比例低于城镇生源。这是因为理工科，特别是物理的辅导，是需要学生与老师的高强度交流的，还需要各种实验设备，而英语，特别是应试英语，没有需要。语言学习无非是多读、多听、多背，熟能生巧。在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英语环境的成本非常低。

所以，无论从个体生活的意义，还是国家技术进步，抑或城乡教育公平，都不应当轻视英语学习，这样我们的孩子才能接触与发现更大的世界，从小到大不仅能开阔视野，长大后还能在专业领域提高知识与技能。这一点，至少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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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举

责编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