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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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家三少
简介:
大昭的弋阳公主,美艳倾城,心狠手辣。
先帝在时,养面首,囤外兵,清后宫,谋皇嗣,比那几个不成器的皇子更嚣张跋扈。
先帝去时,掌大权,清君侧,杀重臣,扶新帝,牝鸡司晨、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
人人厌之……
多年后,大军入城。
臭名昭著的弋阳公主,竟以一副棺椁,满城缟素,护下了一城百姓。
那日,他策马拦在棺前,目光狠戾的盯着那副棺椁,“开!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越你看,春波殿的蒲公英飞起来了!”——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你又骗我……”——祁越
精彩节选:
金陵一夜凄冷雨,血色弥漫无人怜。
黎明前的黑暗,刺耳的刀剑碰撞之音,响彻云霄。
“父皇!”
凄厉的喊声,伴着凄厉的雨,弥漫而不散。
大昭最尊贵的弋阳嫡公主——百里长安,负手立在帝王寝殿前,左右是侍卫军,殿下皆是护卫军。
“百里元衡。”她朱唇微启,火红的披风覆在身上,如同骄傲的火凤,居高临下的睨着,被押跪在地上的大皇子,“输了,就得服!”
大雨瓢泼而下,百里元衡目眦欲裂,“贱人,你与你母亲一样,皆是祸国妖孽。一介女流妄图染指朝廷,你才最该死!我今日所做都是为了大昭,牝鸡司晨,将有大祸啊!”
“弑君夺位也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大皇兄果真厉害,长安……自愧不如!”袖手解披肩,尊贵的公主拾阶而下。
紫嫣赶紧给主子撑伞,随着百里长安缓缓而下。
娇身颀长,眉宇清冽。
奈何生就女子,否则哪儿有旁人什么事?
“百里长安,你该死!”
她弯腰,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捏起他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抬眸,“我该不该死,大皇兄是看不到了,但你怎么死……我说了算?”
“父皇呢?我要见父皇!”百里元衡慌了。
他清晰的看到,来自于她的杀气。
“传,皇上口谕。”她松手,徐徐站直了身子,美眸流盼,扫过被扣跪在地的叛军,温柔轻语,“凡犯上作乱者,一律杀无赦!”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倾城绝艳的女子,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语。
用,最温柔的口吻。
刹那间,血色满地,合着那泼天的雨水,漫过了鞋面。
“不,父皇不会杀我的,我是皇长子!”百里元衡挣扎着,“百里长安,是你假传圣旨,我要见父皇!”
百里长安唇角带着笑,眼看着百里元衡挣开束缚,疯似的冲向寝殿。
恰,丞相带着人涌了进来。
“拦住大皇子,别让他伤害父皇!”百里长安面色陡戾,拂开了紫嫣的伞,转身便疾追而去。
见状,所有人都往寝殿方向跑。
百里元衡先进去,其后是百里长安。
等着外头的人进来,只瞧着皇帝倒在地上,弋阳公主跌坐在地,抱着口吐鲜血的皇帝,泪流满面的瞪着被摁下的大皇子。
“百里元衡,你好狠的心。”百里长安厉喝,“竟敢真的弑君!”
丞相——谢晦吾,冲了进来,只瞧着皇帝满嘴是血,以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百里元衡,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百里长安哭声不歇,徐徐将脸沉下,眼泪珠儿不断落下,却在旁人未见处,附在帝王耳畔,“父皇放心,外头都是我的人,我会送大皇兄下去陪您!”
帝王骤然睁大眼睛,指尖深深的扣着她的手背,细细的血色应时落下。
“父皇!”百里长安凄声哭着。
谢晦吾冲过来,帝王已无气息。
“皇上……驾崩!”
听得这话,被摁在地上的百里元衡,面如死灰,不敢置信的望着容色倾城的女子,“是你是你,百里长安,一定是你……”
“百里元衡弑君夺位,罪该万死。”百里长安抬起流着泪的脸,目色狠戾望着谢如晦,“丞相大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城外,十万精兵整装待发。
谢晦吾身为丞相,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父皇留有遗诏,丞相可按照遗诏办事。”百里长安松开了怀里的帝王,在紫嫣的搀扶下,慢慢悠悠的站起来,以袖拭泪,“大皇子弑君,其罪当诛,理该施以千刀万剐之刑。”
百里元衡无力的瘫软在地,“长安,我是你大皇兄!”
“方才拿剑指着我,要杀我祭旗的时候,你可没想过我是你的皇妹!”百里长安拂袖而去,“念兄妹一场,我留你全尸,大皇兄安心的去,这天下……跟你没关系了!”
外头,雨声依旧。
百里长安站在那里,冷眼睨着跪在偏角的男子,美眸微微眯起,掩在袖中的五指蜷握成拳,指关节泛着瘆人的青白。
“主子,要不要……”
“让他跪着,谁敢替他求情,就送他去陪先帝!”
音落,她决绝的转身。
大雨之中,那人徐徐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晨光亮,诸事歇。
金陵一夜杀戮起,改朝换代是新君。
大皇子弑君谋反,帝王驾崩,弋阳公主以雷霆之势镇压叛乱,丞相谢晦吾宣读了先帝的遗诏,立继后之子,先帝的十一子——百里元嘉为新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择日登基。
春波殿。
小皇帝百里元嘉,缓缓进了殿内。
一同进门的,还有他的母后,先帝的继后李氏。
“皇姐!”
百里长安靠在软榻上,身上寻不着半点血腥气,见着那半大小子过来,绝艳的面上,漾开淡淡的喜色。
乍一眼,何其无害。
看人的时候,一双美眸流转,顾盼生辉,朱唇轻启,连嗓音都是温柔至极,“十一是要当皇帝的人,这样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皇姐!”百里元嘉冲她笑,“他们都说我要当皇帝了,以后……就由我来保护皇姐!”
听得这话,百里长安莞尔一笑,抬眸睨着面色发青的李氏,“好,以后让十一保护皇姐。”
“嘉儿,你先出去,母后有些话,要跟你皇姐说。”李青兰开口。
百里元嘉自是不肯,但见着皇姐摇头示意,便只能老老实实的退出去。
屋内,空寂下来。
百里长安行至桌案旁,兀自倒了杯桃花酒,抿唇浅酌,“今年雨水多,这桃花酒还是去年酿的,滋味总归不对,太后娘娘可要尝尝?”
“长安。”李青兰面色凝重,“你答应过本宫,事成之后,就会告诉本宫她的下落。”
百里长安咂了一下唇,唇角勾起坏笑,“我答应你的?”
“没错!”李青兰一脸的急切。
百里长安“噗嗤”笑出声来,“狸猫换太子,公主换皇子……您如今都是太后娘娘了,还在乎一个丫头的死活?何况,我的话……您怎么敢信呢?” 谁人不知,她百里长安的话,是最不能信的。
十句有一句是真,都算她心慈手软……
“可是……”
还不等李青兰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杯酒水泼面。
百里长安捻着手中的帕子,含笑擦着李青兰面上的酒水,“汉武帝时,太子年幼,犹恐外戚擅权而祸乱朝纲,应百官之说,留子……去母。”
“公主!”李青兰扑通跪地,浑身抖如筛糠,“我不是这个意思。”
手中的帕子轻轻甩出去,百里长安冷声低笑,“照看好嘉儿,终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若是你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祟,我会一层层的剐了她,给太后娘娘补身!”
“我、我……”李青兰红着眼,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状,百里长安一改冷色,笑盈盈的搀起她,“新帝即将登基,太后娘娘该高兴,来,笑一个。”
李青兰:“……”
“笑!”
李青兰哆哆嗦嗦的扯了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滚吧!”百里长安依旧靠坐在软榻上,兀自喝着酒。
李青兰软着腿走出了春波殿,面色惨白如纸。
稍瞬,紫嫣进门禀报。
“主子,他方才晕了。”
手中的杯盏一滞,百里长安若有所思的瞧着杯中酒,“把他弄醒,带过来。”
“是!”紫嫣行礼。
不多时,面色惨白的男子,脚步虚浮的进了门。
“公主!”
他刚跪地行礼,骤有一只杯盏狠狠的掷在他额头,有血冒出,沿着他清隽的面庞滑至下颚,徐徐滴落在地。
“祁越,谁给你的胆子,敢跟百里元衡搅合在一起?”百里长安音色狠戾,“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祁越磕头行礼,任凭额头鲜血直流,“奴才不敢。”
“你过来!”她勾勾手指头。
祁越慢慢的爬到了她的脚下,冷不丁被她捏起了下颚,酒水登时灌入他的咽喉,呛得他没命般的伏地咳嗽。
见状,百里长安趁势将他摁在了地毯上。
如玉般的指尖,带着她独有的微凉,轻轻抚过这张俊俏的容脸,音色轻缓而低柔,“阿越,别背叛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她将他压在底下,俯首便吻上了他的唇,浓郁的酒味在唇齿间蔓延,合着他额头流下的血,沾上彼此的唇……
桌椅翻倒在地,寝殿内一片狼藉。
百里长安瞧着眼前的小狼崽子,发了狠劲、原形毕露的样子,勾唇笑得魅惑邪肆。如玉般的胳膊,圈着他的脖颈,薄汗涔涔的黏腻着。
那副妩媚妖娆的艳丽模样,足以将九天谪仙拉下凡。
临了,她气息奄奄,将脸埋在他怀中,灼热的呼吸,熨烫着他的肌肤,换来阵阵颤栗……
紫嫣进来的时候,殿内弥漫着浓郁的靡靡之气,面不改色的去开了窗户。
百里长安已更衣完毕,身形笔直而倨傲的立在那里,面上的绯色早已褪却。
狼崽子跪在地上,正为她拉直裙摆的褶子,一脸的麻木与臣服,额头上的血色已经凝结,衬得那张脸愈显苍白,惹人怜爱。
“去找太医,不许留疤!”百里长安捏起他的下颚,如同逗弄心爱的小猫小狗,唇角带着笑,眼底却凉薄得毫无情愫。
祁越行礼,“是!”
百里长安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寝殿。
瞧着主子离去的背影,紫嫣回头看了祁越一眼,“莫要忘了自己的罪臣之身,你的脑袋只是暂时挂在脖子上。别惹主子生气,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语罢,紫嫣出门。
祁越跪在原地,身子渐渐挺得笔直,“罪臣”两个字就像是烙在额角的刺青,擦不去抹不掉,却足以让人背负一生。
其后两日,合宫忙碌。
先帝丧仪,交给礼部督办。
登基大典,丞相亲自操办。
宫里钟鼓响,一声祭先帝,一声敬新皇。
百里长安牵着新帝百里元嘉,缓步走上金殿,走过满朝文武跟前,在众人惊诧和狐疑的目光注视下,抬步上了白玉石,扶着新帝坐在了龙椅上。
“公主?”有朝臣上前行礼,“新帝已经登基,虽然年幼,但有丞相与诸位辅政大人在,必得无恙。公主虽有先帝遗诏,但自古未闻,有女子辅政的道理。”
百里长安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睨着众人,“诸位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后宫不得干政!”朝臣继续说,“丞相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谢晦吾瞧了百里长安一眼,紧了紧手中的玉圭,“先帝高瞻远瞩,既下遗诏必有深意。如今先帝尸骨未寒,本相岂敢质疑先帝遗诏?”
“你这……”
众人面面相觑。
“丞相,牝鸡司晨,国必有灾!我泱泱大昭,岂有让女子摄政辅帝的道理?难道我大昭,没人了吗?”朝臣声嘶力竭。
百里元嘉登时拍案而起,“放肆,你敢骂皇姐!”
“皇上!”百里长安行礼,将他重新按坐在龙椅上,柔声哄着,“登基之后,皇上应自称为朕,记住了?”
百里元嘉点点头,“朕记住了!”
“乖!”百里长安笑盈盈的看着他,扭头瞧那朝臣,黑糁糁的眸子里,瞬时翻起瘆人的戾气,“质疑先帝遗诏,抗旨不遵,其罪当诛!拖出去,斩!”
殿内,瞬时一片死寂。
待众人回过神来,满殿哗然。
“百里长安,你滥杀朝臣,你是何居心?”朝臣惊呼。
奈何外头的侍卫军已经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摁住。
“毒妇……”
百里长安目色骤冽,“把他的嘴给我堵上,以后谁敢质疑先帝遗诏,对先帝不敬,本公主绝不轻饶。众爱卿,可还有异?”
手起刀落,侍卫军捧着朝臣的项上人头,重新进了金銮殿。
满朝文武,不寒而栗。
殿外,甲胄声起。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护城军统领,沈小,将,军——沈唯卿,身着甲胄上殿。
沈家长兄驻守边关,手握数十万大军,沈家小,将,军掌控京畿十万大军,守护皇城。
可此时此刻,沈唯卿跪在殿中,高声向百里长安示忠,“启禀长公主,臣率护城军清剿乱贼,拒不弃械者悉数伏诛,贼事已毙,特来向公主复命。”
“从今日起,封弋阳长公主、百里长安,为摄政长公主,谁有异议,朕定斩不饶!”百里元嘉起身下旨。
丞相谢晦吾垂眸,毕恭毕敬的行礼,“吾皇圣明,长公主千岁。”
众人心惊胆战的跪地,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长安拂袖转身,安坐在凤椅之上,美眸婉转,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一声摄政长公主,半壁江山已加身。
红衣妖娆,公主倾城。
公主府内的桃花酒已经温好,紫嫣打了帘子,护着百里长安进门。
沈唯卿将佩剑丢给副将,紧随其后进了暖阁。
百里长安拂袖落座,单手倚在了案头,娇柔的靠在了软垫上,神情不似之前淡漠疏离,“今儿得亏了你,才能镇得住那帮老东西。”
沈唯卿行礼,“长公主对沈家有恩,臣誓死效忠长公主。”
“这是公主府,不是金銮殿,坐!”百里长安揉着眉心,“外头多赖你操持,乱贼未除,朝纲不稳,若我不压着这帮老东西,新帝便坐不稳这九五之位。”
沈唯卿坐定,“丞相的城府太深,外头不动声色的,暗地里却保下了大皇子的遗腹子。”
“一碗红花的事儿。”百里长安眉眼倦怠,端起杯盏浅呷一口,许是觉得嘴里没滋味,转手又去拿案头的酒壶。
沈唯卿眉心陡蹙,当即摁住了她的手,“你这忙碌起来,定是过午未食,还敢空腹喝酒,不要命了?”
“听说你兄长送了几坛西域美酒回来,改日请我喝酒如何?”百里长安眉头舒展,一双狐狸眼,媚得让女子都心颤。
沈唯卿松了手,“只是这点小事,也能上了公主的心头,可见公主的心里也是惦记着沈家的。”
“我怕你们沈家,一不留神成了第二个李家!自个辛辛苦苦扶起的,回头还得自个收拾,我嫌累得慌!”
她媚眼含笑,听着像玩笑话,可这内里有几分真假,各自心知肚明。
瞧她撤了手,像是歇了喝酒的心思,沈唯卿眼帘微垂,端起杯盏浅呷了一口,不辨情绪的道了句,“不会有那一天。”
“李家那边你且盯着。”百里长安靠在软垫上,眉眼微合上,“累了,你先回去!”
沈唯卿起身,“余孽之事莫忧,有我!”
见着百里长安没吭声,沈唯卿压着脚步声,走出了暖阁。
抬眸望去,不远处的回廊里立着一道身影。
副将——赵献,毕恭毕敬的行礼,“二爷,怎么了?”
“祁越?”沈唯卿低语。
赵献点头,“您跟公主进去的时候,卑职就看到他站在那里,一直没走。”
“呵!”沈唯卿意味深长的低呵,转身离开。
赵献紧随其后。
待紫嫣进来的时候,百里长安已经躺在了软榻上,眉心紧蹙。
“主子?”紫嫣低声问,“不舒服?”
百里长安音色低哑,“疼。”
紫嫣了悟。
不多时,祁越便进了暖阁。
“谁让你进来的?”百里长安面色铁青,眉心紧蹙。
祁越也不吭声,将双手搓热之后,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动作娴熟的揉着。
“怕吗?”她问。
祁越垂着眼帘,一副温恭之态,“有公主在,奴才什么都不怕。”
“看到今日的大皇子,祁世子是不是想到了……当年的忠勇侯府?”她勾唇笑得邪冷,指尖轻轻抚上他精致的眉眼,“忠勇侯战死沙场,祁家八万大军陷入敌军圈套,无一生还。”
祁越面不改色,轻轻揉着。
“忠勇侯府二百六十八口人,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子充为军妓,幼童随老弱流放苦寒之地。”她墨色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诛心,“祁越,祁家……只剩下你了!”
祁越抬眸看她,面上无悲无喜,“多谢长公主救命之恩。”
“恨吗?”她葱白的指尖,轻轻抵在他的心口上,“当年可是我带着人,抄了忠勇侯府呢!”
四目相对,一个心如止水,一个波澜不惊……
“不恨。”
两个字,透着虚伪。
“假话说多了,别说是我,怕是连你自己都信了。”她勾唇笑得绝艳,指尖停在他的唇上,温柔的摩挲着。
祁越依旧平静,眸中无波无澜。
许是觉得无趣,百里长安收了手,神色淡然的靠在软垫上,倦怠的合上双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由着他不断搓着手,不断替她轻揉。
她不喊停,他就不敢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紫嫣的声响。
“主子!”
百里长安睁开眼,“进来。”
“主子!”紫嫣进门行礼,“赫连家的人,日落之前会抵达金陵城外。”
听得这话,百里长安低头睨着跪地的人,“阿越你看,他们就是见不得我好。”祁越跪在那里,看着她的蜀绣鞋面上,那颗东珠蒙了尘,不似早前明亮,“赫连家世代为将,打从立朝开始,便是大昭的中流砥柱,栋梁之材。”
“为赫连家说话?”她瞧着是笑,可笑得让人头皮发麻,“你是谁的人?”
祁越捏着帕子,轻轻擦去东珠上的灰尘,“奴才是公主的人。”
“大声点。”
“奴才……是公主的人!”
百里长安拂袖起身,“滚出去!”
“是!”
祁越躬身退出了卧房,目不斜视,恭谨至极。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
大军驻扎,营寨守卫森严。
有军士着急的跑进首帐,“将,军,长公主到了。”
赫连应眉心陡蹙,面色然难看到了极点。
这么快就来了?
自大昭立朝,赫连家备沐皇恩,此番是得了帝令,让他们尽快赶回金陵。只可惜来晚了,帝已驾崩,新君即位,是以这会,赫连家的处境很是微妙……
帝崩成先帝,新君也是君。
赫连应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赫连琦,庶子——赫连承,嫡女--赫连玥,但这两个儿子性子截然相反,一个冲动跋扈,一个沉稳隐忍。
“爹!”赫连琦上前,“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杀了妖女。”
赫连应没有吱声。
外头,人已经进了营寨。 “爹,先看看情况再说!”赫连承低语。
战场迎敌,最忌贸然出手。
军士围拢,刀剑相向。
百里长安负手而立,身上的大红披风,艳烈妖娆,竟比那火光还要灼目,一身矜贵而独立,骄傲得如同临世的火凤,威压之下,任谁都不敢轻易靠近。
“赫连家就是这么治下的?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饶是面对赫连应,她的面上亦无半分惧色,美眸流转,不咸不淡的扫过周遭众人。
须臾,她的目光落在赫连家两个儿子身上。
一门三将,皆眉眼舒朗,因着风沙磨砺,行伍杀戮,磨得面轮锐利,目色自带狠戾。偏生得那位庶小子,面容干净,眸光清澈。
“百里长安!”赫连应直呼其名,“你想干什么?”
百里长安抬步走上一旁的石台,火光中,托着明晃晃的圣旨,面无表情的睨着赫连家众人,音色肃冷,“赫连应接旨!跪!” 圣旨在前,岂敢抗旨。
“臣,赫连应跪接圣旨!”赫连应率先跪地,身后众军士紧跟着纷纷下跪。
赫连琦咬咬牙,只能跟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初临帝位,感赫连氏护国之德,拥君之忠,特封戍北大,将,军赫连应为护国公,赐国公邸,良田千顷,明珠千斛,黄金万两,传护国公明日入宫觐见。钦此!”百里长安合起圣旨,“恭喜护国公,谢恩吧!”
赫连应憋着一口气,磕头谢恩,“臣,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都清楚,这是明升暗贬,得封护国公,必得长住金陵城,天子脚下,臣不可僭越,不可手握重兵,不日就该交付赫连家的兵权。
没了兵的赫连家,便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只能成为俎上鱼肉,任百里长安宰割!
赫连应接过圣旨的那一瞬,赫连琦手里的刀已出鞘。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乍现。
“主子!”紫嫣疾呼。
百里长安不躲不闪,身形立得笔直……
百里长安的脖颈,修长而白皙,火光中有血色一点点的渗出,若不是赫连承及时扣住了兄长持刀的手,她已人头落地。
刹那间,耳畔齐刷刷的刀剑出鞘之音。
气氛凝滞,降至冰点。
赫连琦目光狠戾,快速剜了赫连承一眼。
“还是差了一点。”百里长安从始至终,没有挪动分毫,葱白的指尖,捻了点脖颈上的血,“没关系,我站在这里,你们还有机会杀我,切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便是可惜了!”
赫连应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竖子鲁莽,退下!”
“爹?”赫连琦不甘心。
赫连应当即夺下了他的手中刀,一脚便踹在了儿子的腿肘处。
这一脚,直接把赫连琦给踹跪在地。
“公主恕罪。”赫连应行礼。
赫连承亦行礼。
“护国公言重,我只是个传旨的?”百里长安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不过,满朝文武和皇上那儿,护国公可要替令公子……求个情!”
那一刻,众人惊觉。
黑压压的暗处,皆蛰着大批的弓箭手,如果她真的人头落地,那么赫连父子三人的万箭穿心……也算罪有应得。
百里长安捻着帕子,轻轻擦着脖子上的血,仿佛伤的不是她自个,“抗旨不遵,杀传谕官,以下犯上,罪同谋反,赫连氏……好大的胆子!”
音落,她已经反手抽出了紫嫣的剑,直指赫连应。
“爹?”赫连承旋即上前,替父挡剑。
剑,架在了赫连承的脖颈上,只差分毫,便会割开他的颈动脉。
剑拔弩张,厮杀一触即发。
死寂。
诡异的死寂。
片刻之后,百里长安笑了,娇媚的笑声惹得人心肝颤,搅得人神魂乱。
“很好。”百里长安反手将剑递给紫嫣,“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岂能因这等小事而埋没良才?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公主可以不论国法,但这家规……”
赫连应知道,这台阶若是不下,那就真的要冠上抗旨谋逆的罪名,且不论弋阳公主有多招人恨,眼下她是来传旨的,便是皇帝的使臣,文武百官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来人!”赫连应一声低喝。
左右瞬时上前。
“爹?”赫连琦没想到,父亲还真的信了这妖女的话。
赫连应沉着脸,“拖下去,打五十军棍!”
“是!”
赫连琦被拖下去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等着挨了打,才真的回过神来,父亲是来真的,是真的打!
听得那闷响和低嚎,百里长安拂袖转身,“明日,我会在宫中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望着她渐渐走远,赫连承赶紧行至刑凳旁边,蹲下宽慰,“大哥且忍耐,父亲也是无可奈何,这五十军棍不是打给百里长安看的,是为了堵住文武百官的嘴。”
“你少说、少说风凉话……滚!”赫连琦疼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在边关生活,但赫连琦是家中的嫡长子,哪儿吃过这样的苦?一顿军棍下来,屁股上皮开肉绽,浑身被冷汗浸湿。
五十军棍结束,赫连琦如同死鱼一条。
“大哥?”赫连承刚要伸手去搀。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生生挨了一巴掌。
“放肆!”赫连应冷声训斥,“不长进的玩意,但凡你有承儿这般沉稳,为父何至卑躬屈膝?来人,把他抬回去,若记不住这教训,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说着,赫连应看向小儿子。
“爹,我没事。”赫连承俯首,极尽恭敬。
赫连应满意的点头,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方才亏得你。”
担架上的赫连琦,狠狠咬着牙。
马车边上,祁越一直等着。
见着人回来,他当即伏跪在地,以身为杌,供百里长安登车。
只是,背上久未见动静。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百里长安幽幽启唇。
扭头望去,恰,月上柳梢头,银辉满人间。
不远处,树下一抹倩影婆娑……
风过林稍,窸窣声响。
闷声不响的,是过往…… “阿越,好看吗?”百里长安弯腰,凑近了伏跪在地的人,“你站在这里,已经看了很久很久,这份大礼……可还欢喜?”
祁越垂着眼帘,一声不吭。
“主子?”紫嫣瞧了一眼身后的军士。
赫连氏的军士都在不远处盯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百里长安华贵的蜀绣花鞋,踩在了祁越的背上,踩着忠勇侯府的血债,登上了象征至高荣耀的车辇。
“回!”
紫嫣一声喊,仪仗徐徐而去。
祁越站起身来,眼角余光处的倩影犹在,只是……他敛了眉眼,毕恭毕敬的跟着车辇而去,没有回头。
当年,忠勇侯府和赫连将,军,府的婚事,满金陵城,人尽皆知。
可惜,忠勇侯府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赫连家自然不敢再跟祁越有瓜葛,曾经的情分深厚,亦就此斩得干干净净。
公主府。
“跪外头。”百里长安进了卧房。
祁越无声的跪在门外。
“主子?”紫嫣第一时间取了药箱,“奴婢替您上药。”
百里长安没吭声,面色沉冷的躺在了软榻上。
紫嫣上前,仔细的清理伤口,其后上药,“主子,伤口不浅,要不……请太医来看看?”
“不碍事。”百里长安揉着眉心,“赫连琦本想杀我,自然下手不轻。不过,莽夫不足惧,充其量就是一把刀,什么时候想折,便可轻易折断。倒是那庶子不容小觑,若不为我所用,来日必为我所忌!”
紫嫣点点头,“也亏得他出手,拦了这一把,要不然双方真的会打起来。”
“明日宫宴,替我留心他。”
“是!”
脖颈上覆着绷带,瞧着总归不妥。
百里长安随手扯去,丢在了手边,“遮着作甚?且让文武百官好好看清楚,赫连家的笑话。”
“主子?”紫嫣有些着急。
伤口不浅,若是再出血……
百里长安拂袖行至桌案旁,兀自斟酒,软绵绵的靠在了窗棱处,瞧着外头极好的月色,“她还敢回来!”
美人望月,杯酒入腹。
喉间滚烫,心内灼灼。
“主子要善自珍重,这条路不好走,来日方长。”紫嫣行礼。
仿佛是心里憋闷到了极点,百里长安将杯盏丢掷出去,“去温泉池,让他候着。”
“是!”
紫嫣颔首,心知公主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惯来如此,日日如此。
轻纱帷幔,温泉水暖。
肤若凝脂,玉臂纤白,所谓冰肌玉骨当如是。
堪为倾城色,不负祸国名。
百里长安一脚便将祁越踹下了台阶,翻滚的水花飞溅,快速将他吞没,祁越一如既往的挣扎着,手忙脚乱的攀着岩壁的龙头,浑身上下湿了个透顶。
“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她纵身入水,快速凫水过去。
祁越畏水,唯有在水里,他才会主动攀附她,如同菟丝花一般,紧紧缠着她不放,生怕她把他丢进水里。
湿漉漉的中衣,紧贴在身上,她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拂开他面上的湿发,睁眼看着他的狼狈,笑靥妖娆。
“抱紧点,我带你回岸。”
祁越主动抱紧了她,可她却把他带到水中央,骤然推开他。
“哈哈哈哈……”她在水中笑得花枝乱颤,“阿越又上当了!”
仿佛是惩罚,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沉入水底,才又把人捞起来,慢慢悠悠的凫到岸边,让他躺在了台阶上,俯首吻上他的唇。
祁越咳嗽着,“你就是个疯子!” 外头,骤然响起了刀剑碰撞之音。
“有刺客!”
“保护公主!”紫嫣厉声大喝。
纷至沓来的甲胄声和脚步声,让百里长安极是不悦,好看的眉陡然拧起,合着脖子上的血,整个人阴郁得如同幽冥魅姬。
清冷,妖冶。
祁越骤然翻身将她压下,俯唇落在她脖颈上,鲜血的滋味快速在唇齿间弥漫。
他听见她在笑,嗓音里也带着笑意。
“阿越也一样!”
都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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