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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谁“你们”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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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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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uc

两年前,一部成本才450万美元的恐怖片《逃出绝命镇》突然红遍了好莱坞,不仅赢得口碑、赚取票房,还一路杀进了奥斯卡,获得了主流电影圈的首肯。这只是导演乔丹·皮尔的处女作,这个黑人谐星的“脑子”里还有更多古怪的念头,一炮走红后,资金和资源不是问题,又适逢好莱坞史上“最欢迎少数族裔”的创作环境,他的第二部作品《我们》顺势而来,依然是恐怖片,但不只是单纯的“恐怖”,还多了政治上的隐喻,颇有野心。

《逃出绝命镇》海报

《逃出绝命镇》+《黑豹》+《黑色党徒》的“黑旋风”之所以席卷美国,无需、也无法回避其肤色背景,“现象级”的全民话题,源自这个国家短暂历史中的积弊。皮尔两年后再度出手,瞄准的同样是美国人的痛点,《我们》的主角还是黑人,但种族问题已不是重心,阶层——这才是比肤色差异更顽固、更可怕、也更令人无奈的当代困境。

这一次,皮尔把充足的预算放在构建更大的“世界观”上,不再局限于黑人历史的原生命题,而是把一个童年的梦魇发展成了对整个国家、整个现代文明的颠覆。正如片头字幕所示“美国地下有数千英里废弃的隧道,地铁遗迹和矿井”,《我们》看似漫不经心的前半段铺垫,满是海滩、阳光的舒适生活,实际上是等待另一个阴暗的地下世界,而女主角阿德莱德,就是那个不小心发现兔子洞的“黑人版爱丽丝”。如此镜像的二元对立,不仅仅是《小丑惊魂》《雷霆沙赞》那种“上世纪80年代回忆+今日正文”的叙事套路,皮尔替成年人一步步打通的,除了回到童年的暗道,还有一个输出革命的火山,其滚烫的岩浆,足以摧毁阳光下的世界。

与《逃出绝命镇》的开场类似,《我们》的剧情也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去度假,来到表面宁静的小镇,却遭到了一群红衣怪人的攻击。主角一路追杀和反杀,同样是惊悚的家庭奇遇,古怪的黑色幽默,同样涉及灵魂与肉体的羁绊,皮尔这两部作品的创作惯性是很明显的。在技术层面,皮尔更加成熟自信。在批判力度上,也向前多走了一步:比起“白人霸占黑人身体”的直白,《我们》中的克隆人设定触及了更多的伦理问题,对资本主义政权的民意操纵也不乏质问。可以看出,皮尔善于从熟悉的日常环境中寻找灵感,两部作品中都有对“电视洗脑”的警惕:《逃出绝命镇》是男主角从一段抗衰老保健的录像里悟出真相;《我们》更是从“手拉手”的慈善广告里酝酿了爆发,最终的结果与电视灌输的美好愿景大相径庭。

《我们》海报

此类政治性的隐喻,是导演最为得意的手段,正如“Get out(《逃出绝命镇》)”,既指“逃出”这个古怪的小镇,又指“灵魂脱离肉体”的秘密;而“US(《我们》)”也再一次使用了“双关”的技巧。US 既是“我们”,那些外表一模一样的本体和克隆人;同时也可以是“United States”的缩写,毕竟当这些红衣人首次自我介绍时,就曾明确表示“我们就是美国人”。还有影片中出现的手拉手人墙,跨山涉水,从西海岸一直延伸到东海岸,直抵纽约、华盛顿,仿佛就是在实践着“美国精神”。

这并非导演的虚构,事实上美国人在上世纪80年代还真的实现了这个“携手跨越美国”的慈善活动,500万人手拉手组成了4000多英里的人墙,旨在为饥饿和无家可归者筹集善款。然而,最终的效果只限于吸引眼球,对体制几乎没有触动,包括时任总统里根在内的白人精英并不买账,因为在他们眼中“那些人挨饿,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或许是这种对底层的极端漠视激怒了皮尔,让他不再相信媒体的柔光美化,才把镜头对准了永远照不到阳光的世界。

《我们》剧照

正是由于《我们》站到了“阶层批判”的高度,才会比普通的恐怖片多了几分值得解读的空间。一些设定的意味之深,足以让人原谅其逻辑上的漏洞。譬如女主威尔斯一家人是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除了有房、有车、有度假别墅,她从小还能学芭蕾,这种原本属于白人贵族的高雅艺术。这里不仅牵涉到了教育方向的刻板观念,还暗示了“艺术启迪民智”的社会性功用,在之后高潮段落的蒙太奇里,显得更加讽刺和惨烈。

当然,黑人威尔斯一家比起好友白人泰勒一家还是差了点儿,这是导演在肤色问题上的基本线,但在片中并未深入。与他们相对应的还是地下世界的一家四口,这才是恐怖(或者说是阶层焦虑)的真正源头。

深夜的入侵者已经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他们还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其中只有“盗版女主”能说话,其他人完全没有语言能力,只能执行机械的指令,面无表情、动作生硬,真的就像是“影子”一般。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所有的疑问最终被导演展开时,同情反而渐渐替代了恐惧。地下人模仿地上人的行为,构建对等的社会关系,却没有思维和表达能力,终日依靠生啖兔子为生,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在皮尔的设定中,这些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底层社会”,是被地上人(上层社会)抛弃的人群,是被遗忘的“另一半美国人”。他们克隆了肉体,却克隆不了思想,终究没有社会地位,更不存在话语权。

《我们》剧照

电影中有个不起眼的细节,当女主探寻地下世界时,仿佛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地铁站,但那儿的扶梯只有下行,没有上行,这似乎在暗示美国的底层民众没有了“上升通道”,阶层固化造就了两个世界的“老死不相往来”,而打破这个藩篱只能依靠暴力革命。杀戮,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足够血腥、彻底,因为被“上帝启示”的机会难得,底层想要翻身做主,鸠占鹊巢,只有这一次。

当然,影片也有不少遗憾之处,给喜欢较真儿的科幻影迷留下了槽点,这是导演在整体把控上的欠缺,虽然揭开了地下世界,但设定的细节不够严谨,也没能解释这个“羁绊系统”的目的和功用,有点落入“政府阴谋论”的语焉不详。也可能是导演太在意渲染神秘感和不可知性,专心于隐藏最后的大反转,以至于地下与地上人的精神链接,这一值得深挖的科幻点被一笔带过了。

其实,在《逃出绝命镇》里,皮尔就没认真去描述如何“移植灵魂”,关键的脑外科手术如同儿戏,脑壳像剥下的椰子壳一般,随手扔在垃圾桶里,限于当时的预算太低,此举还能归结于讽刺性;但在这部制作更精良,格局更大的《我们》里,还是应该更详尽地向观众讲解原理和背景的。

另一方面,皮尔也放不下他赖以成名的喜剧恶趣味,从而消解了影片中的部分恐怖和血腥,AI音响那个笑点,体现了美国黑人对警察的一贯不信任。露皮塔·尼永奥、温斯顿·杜克这二位“黑豹功臣”的表演很到位,在如此慌不择路的场合还能斗嘴调侃,这种冷,也算是黑人电影的传统。同样是一人分饰二角,尼永奥的戏份最重,她不仅要承担连接地下真相的重任,还要处理与儿子之间的微妙情感,这些都是在为最终的反转做心理铺垫。至于为何“克隆一家人”上来先要玩“剪刀与手铐”的杀戮游戏?为何女主面对他们时流露怜悯,又如此害怕故地重游?爱玩火、戴面具的孤僻儿子到底发现了什么?所有的答案都凝结在母子间的相视一笑中,恍然大悟后再回去二刷、三刷,才明白导演的伏笔之多、隐喻之深,即蕴藏着阶层的批判,血脉的温情,又不回避人性的冷酷。这才是真正的“我们”,身为人类的我们。(L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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