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司机见小鱼大包小包，本想停好车送她上楼。

可是守本分的小鱼，哪里敢劳烦他人。

她可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人家客气地称呼她一声“赵小姐”，她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千金大小姐。

从豪华舒适的车下来的那一刻，小鱼就变成了午夜十二点刚过就被打回原形的落难公主。还是那个残败破旧的门洞，每走一步都需小心看着脚下四处堆满凌乱杂物的楼道。

果不其然，走廊上的灯又坏了。

摸黑前行，小鱼终于在跌跌撞撞中回到了家。

她气喘吁吁地进门开灯，小房间里的昏暗不清与秦雪豪宅中亮如白昼的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满地刚从秦雪家带回来的白色包装袋，小鱼对于秦雪这种不动声色对自己的照顾份外感激。

隔天下午，小鱼提早溜回了家。

反正她都是闲人一枚，办公室主任乐得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顺水人情。

她开始打包行李准备搬家，昨天晚上在秦雪家待久了。她突然对这间住了好几年的陋室莫名有了嫌弃的感觉。

看看那发黄脱落泛着霉点的墙壁，每多看一分钟都透着腐败的味道。她真的明白自己之前竟然能和它和平相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可能人的眼界一旦提高，心气也会渐长？

小鱼手脚麻利地整理了几个大纸箱，她来回地把它们搬到路边的杂货店门口，拜托自己光顾了她很久生意的老板娘说：“阿姐，帮我看一下箱子。”

“这是要搬家啊？“

小鱼用一种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豪地说：“是的，我要搬家了！”

02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小鱼的心情是飞扬的。

从此以后，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洗澡上厕所。

每天可以在音乐声中起床，不用再担心会吵到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她可以放肆地房间里移动手脚，不用在担心楼下那对人生已进入迟暮之年老人的投诉。

窗明几净的房间，让小鱼感觉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清新的。她把秦雪送给自己的那些衣服，一件件挂进大衣橱。

每挂一件，她的心情就好上一分。

那柔软的材质、精良的剪裁，无一不在显示着它们进入商场之后平步青云的高贵。

一时兴起，小鱼想去查查衣服的品牌。

虽然领口处没有大的商标，细心的小鱼还是从几件衣服的纽扣和拉链相同的Logo处寻到了线索。

她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新品牌。在这座城市的各大商场里都设有专柜，当然售价也不菲。

小鱼自然开心，刚才她已经在心里把上班第一天要穿的战袍给选定了。她的手指轻轻在一排挂好的衣服上跃过，终于翻了那件白色的丝质衬衫的绿头牌，让它有幸成为自己即将要临幸的宠妃。

瞅瞅手里质地柔软飘逸的衣物，小鱼突然觉得自己寡淡毛躁的头发实在太不协调了。

于是她联系了华华：“亲爱的，有没有价格实惠点的理发店推荐啊？”

华华秒回：“干吗？”

小鱼咬着牙说：“我想做头发。”

华华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愣了愣，她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之后就果断来了句：“下班后见，包在我身上。”

03

华华拖着匆匆赶来的小鱼，兴致勃勃地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不知所措地小鱼轻声地说：“亲爱的，我们坐地铁行吗？”

华华白眼一翻，说：“没出息的样子，姐请客！”

小鱼强调说：“我觉得没有必要浪费。“

华华叹了一口气后解释说：“我和你约好6点半，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小鱼有些委屈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今天搬家收拾东西太忙，一时忘记时间。”

华华仗义地拍拍小鱼说：“我没怪你的意思，我和发型师约了7点半。师傅，麻烦你快一点。我们要迟到了。”

司机师傅爽快地说：“好的。”

说完他脚下油门一踩，猛然地提速让小鱼的心一惊。她凑到华华面前责怪地说：“我要你帮我找个价廉物美的地方，你怎么还专门找个发型师啊？“

华华得意地一笑：“放心好了，给姐把心安心地放进肚子里。这是上次主办方给我老板的招待券——免费的。“

小鱼不可置信地说：“你老板门槛那么精，舍得送给你。”

华华也凑了过来和小鱼咬耳朵，她说：“我老板上次不是飞去另外一个城市去捉奸吗？”

小鱼一听到八卦，一扫刚才搬家带来的疲惫兴奋度问：“嗯，怎么样？”

“当然是人赃俱获！”

“哇瑟，这么劲爆。“

“何止劲爆，简直就是修罗场。我老板好像还拍了视频作为把柄，让她老公狠狠出了一次血。”

“华华，你怎么知道的呀？”

华华高深莫测的一笑，翘起好看的兰花指点了点小鱼的额头说：“山人自有妙计！”

04

小鱼知道，华华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

实则看清很多套路的她，对于忌讳的事情。

素来口风紧得很。

她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小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刚才急忙出门时临时装了一条秦雪送的连衣裙给华华。于是她打开包准备拿出来时，眼尖的华华注意到自己的好闺蜜终于换了个包。

而且，这包一看就不便宜。

华华指着包问：“你这女人，最近很不对劲。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小鱼一听就乐了，她说：“你以为我是你，每次失恋了才来找我。”

华华没羞没臊地说：“那不是因为你死板地像个老处女一样，有些事情我不好………”

小鱼吼道：“滚！”

华华也不恼，死皮赖脸地贴在小鱼身上说：“好小鱼，快点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春心荡漾了？”

小鱼嫌弃地把华华推远了一点，故作威胁地说：“你离我远一点，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华华抿嘴一笑说：“切，不解风情。”

小鱼从包里拿出那条白色真丝低领连衣裙说：“我有东西送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识货的华华接过之后，立马就惊呼出声。

“亲爱的，这个牌子可不便宜。你不会是特意买来送我的吧？”

小鱼笑着说：“你别自作多情，这也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只是借花献佛。”

“谁啊，这么大方？”

“就是上次我和你提过的秦姐，要我帮她写自传的人。这个牌子是她公司的，她是做服装生意的。”

“哦，那个老……”

一时口快的华华瞅到小鱼不悦的脸色，赶紧改口说：“那位秦总啊？”

“嗯。”

05

小鱼把昨天晚上的事，简单地和华华说了一遍。

华华用半是羡慕、半是疑惑的语气说：“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看出你这条小鱼能这么讨人喜欢啊？”

“切，那是你没眼光。”

华华懒得与小鱼争辩，反正说不过她。

华华一边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一边在思考。

如果秦雪换成是个成功的老男人，在她眼里还觉得对方可能图这条小鱼新鲜有趣。她站在朋友的立场，肯定会要出言提醒她小心。

可是换成秦雪，她就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看中小鱼去做她儿媳妇？

这个念头一出，华华自己就笑了。

开什么世纪大玩笑？

论资排辈来说，她也算是在权贵圈溜达过一圈的人。她可不相信什么灰姑娘的童话故事。

秦雪这么成功的商人，会挑一个没权没势，外貌还不怎么出色的赵小鱼做儿媳妇？

打死都没这个可能，商人最重利。

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别看有些人满嘴讲情义，其实心里全是生意。

华华最后思来想去后不解地说：“小鱼，你可能真的是走运了。看来人家是真的对你这个人有偏爱，你到底哪里入了人家的眼？”

“论可爱、论机灵，明明你哪点都不如我。”

小鱼也不自谦，摇头晃脑地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懂吗？我都叫你平时没事多看点书。”

华华气败地说：“好吧，我不嫉妒。你也就只剩下这个优点。”

年过半百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个年轻的女孩在出租车上笑作一团。

他不由地感慨道：“年轻真好，就连笑声都这么有活力！”

06

到了发型屋，小鱼把披肩的长发修剪出层次后又染了个深栗色。

这样洗、剪、吹，一套流程下来。

在新的发色映衬下，小鱼不仅看上去肤色白皙了不少，五官也随着亮眼了起来。

出门时，华华又掏出了自己新买的豆沙色口红给小鱼抹上，这下闺蜜看上去又精神了不少。

华华干脆好人做到底，大方地说：“我新买的没涂过，送你做入职礼物吧。”

小鱼自然不会和华华客气，开开心心地收下。

隔天下午，办完离职手续的小鱼在办公室主任欲言又止的期盼中，终于正式离开了那家杂志社。

经过这几天的调整，小鱼已经完全从伤感的离别情绪中走了出来。

明天就是她入职《文学》的日子，光是想想她就激动，不过更多的还是忐忑不安。

毕竟那是业界顶流，多少人都可望不可及的所在。能跻身进去的，肯定都是业内一等一的优秀人才。

底气不足的小鱼，想想将来要和这样一群精英人士平起平坐共事。对于前半生过于平淡无奇的小鱼来说，内心深处的紧张肯定多于惊喜。

她又不是刚毕业的青涩少年，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只要进去工作之后就会一帆风顺。

她早就私下打听过，都说《文学》里面的人个性十足并不好相处。

其实‬个性这个‬东西‬，也算‬一种性格缺陷，

在有实力的人身上，它被称为个性，

在没实力的人身上，它就是一种缺陷和毛病。

但是《文学》的同事个个出类拔萃，所以个性在他们身上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存在。

07

小鱼不断深呼吸，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虽然不是职场菜鸟，但还是不免有点担忧。

对于从来没有优越感的小鱼来说，仅仅只是不自卑就要拼尽全力。

所以她此时此刻的胆怯，差点就让她失眠到旭日覆盖这座城市上空的时候。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的小鱼，挣扎着不断用凉水洗脸强制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披起战袍的小鱼杀到了人事部报道。直到入职手续办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的女孩，四处瞅瞅个个穿着光鲜时髦、霸气侧漏的同事们。

她没了主动去和人家打招呼、套近乎的勇气。

她被分到了情感版块，主编是位30多岁的女上司，她有一个英文名—安妮.陈。

这位从头精致到脚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开始对待小鱼的态度倒是很平和。

没有刁难，也没有过分的热情。

几句客套话一结束，她看似无意地来了句：“小鱼，你可是我们总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一定要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哦！”

说完，放出下马威的她转身就走。

安妮此言一出，小鱼身边几个同事立马开始窃窃私语。刚才陈安妮的话，等于给小鱼设置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小鱼知道，陈安妮对于她这位空降兵显然有所防备。她只能暗自徒伤：“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现在看看那养老的杂志社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08

果然，因为陈安妮的一句话。

整整一个上午，小鱼的方圆百米之内寂静无声都没人找她说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只能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看着同事们三五结群的离开，因为人生地不熟，东看看、西瞅瞅考虑再三的小鱼还是决定去上次的那家面馆解决问题。

于是她默默地拿起钱包下了电梯，凭着记忆来到了上次那家店，接待她的还是穿着日式和服的服务员。

因为人多，小鱼在门口站着等位子。

这时里面出来一个人好像有点面熟，刚吃完饭出来的李佑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抹‬他‬喜欢‬的‬白色‬。

于是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冥冥之中这女孩好像见过。倒是小鱼率先认出了李总编，她连忙笑着对男人说：“李总编，好巧啊！”

李佑珹定‬睛‬一看‬，终于‬想起‬了眼前‬的‬人‬。

她不就是自己差点看走眼的，那个十分有灵气的年轻人。他当时看完她的文章第一感觉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对，李佑珹略微‬打量‬了小鱼‬一眼‬。

“这女孩似乎和上次见面时有些不同，脸还是那张脸。只是除去了先前的拘谨之后，她身上的气质和五官舒展开后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李佑珹突然‬又想起‬上次‬在‬同样‬的‬这个‬地方‬，撞见‬小鱼‬吃‬面条‬时‬那‬有趣‬的‬画面‬。

于是他走到小鱼身边，看了看她挂在胸前的工卡说：“赵小鱼，欢迎你加入《文学》。”

09

小鱼开心地说：“谢谢总编。”

李佑珹像‬一位‬和蔼‬的‬长辈‬般‬说‬：“加油，我记得‬你‬今天‬刚‬入职‬。对吗‬？”

“嗯。”

“你们版块的陈安妮，是位有能力的人。你跟着她，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和经验。她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她非常喜欢。”

小鱼接着说：“总编，我知道了。上次谢谢你请我吃面。我一直都想当面感谢你，正好今天碰到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这时队伍已经轮到小鱼这里，李佑珹主动‬说‬：“快点‬进去‬吧‬。”

“嗯，总编再见。”

李佑珹和‬小鱼‬挥手‬，做‬了个‬再见‬的姿势‬后‬才‬离开‬。相对于‬一上来‬就‬给她‬使绊子‬‬的‬陈安妮‬，平易‬近人的‬李佑珹就‬显得‬尤为珍贵。

这次没点加大份的小鱼，点了碗正常的量。

小鱼不是没有受过白眼和冷遇，对于上司陈安妮的所做所为她早就习以为常。但并不是说习惯了，小鱼就能完全不当一回事。

所谓的成熟；不是心变得麻木，而是眼泪在心里打转却还保持着微笑。

小鱼只是习惯咽下了委屈，努力地去生活。

没人撑伞的孩子，除了坚强别无它法。

李佑珹的谦和‬有礼‬，让‬小鱼‬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层‬。她‬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想‬：“看来‬秦姐‬上次‬说‬李总编‬是个‬暖‬男，‬还真是‬此言‬不虚。他‬一个‬那么大‬的‬领导‬，竟然‬还能‬记得‬今天‬是我‬第一天‬入职‬的‬日子‬。”

10

既然陈安妮有心在办公室这个小江湖给了小鱼一个传说，那么不掀起满城风雨的话，是对不起各位观众的。

所以回到办公室的小鱼，依然还是被孤立。

小鱼想想长久以往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于是她主动敲开了陈安妮办公室的门。

一声“进来”，小鱼带着满脸诚恳的微笑走了进去。她看到上司桌子上显眼的位置放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猛然‬闪现‬出‬李佑珹中午‬和‬自己‬介绍‬陈安妮‬说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她用羡慕的眼神看了看说：“陈主编，你女儿长得很可爱。我很少看到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女孩。”

对一个母亲夸她的孩子，永远是消除隔阂最便捷的办法。无论多争强好胜的女人，面对孩子时哪怕心坚如磐石也会变得柔软。

陈安妮闻言一笑，说：“大家都这么说。”

小鱼继续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仔细看看，你女儿和你长得很像。”

陈安妮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说：“别站着了，坐吧。”

“谢谢主编！”

小鱼坐好后赶紧说：“主编，我来之前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你的文章不仅写得棒，而且………”

此处省略小鱼脑海中所有能搜括到的赞美之词。最后她总结发言道：“主编，我这次来《文学》就是打定主意唯你马首是瞻，要跟你好好学习的。”

显然小鱼这番不露痕迹的表忠心，让陈安妮的表情松动了几分。她自然也明白眼前女孩的用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是点到为止的礼貌！

陈安妮见小鱼如此懂事，也大方地说：“既然你来了我们部门就是缘分。”

“主编，你说的对。请你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我保证好好完成。”

“行吧，我手头上正好有篇专访你和薇薇安一起去跟进。这样，我叫她进来交代一下。”

“好的，主编。”

十分钟之后，小鱼和那个叫薇薇安的女孩有说有笑地走出了陈安妮的办公室。

其余的众人，也立马对于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那天下班时，在薇薇安的介绍下小鱼终于和所有的部门同事都打了一圈友善的招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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