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Red

　　第一次遇见那疯子是在大三上学期的新生欢迎会上。

　　因为公用同一个MT场地，在这家烤肉店里，视觉设计科的跟计算机工程系的新生之间只隔了几张桌子。年龄虽大致都差不多看起来却像是两个种族。视觉设计系的那几桌每个人卖力地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而打扮的花枝招展。与此不同的是，计算机工程系那边的桌子跟黑白照片似的，就像是后背被人制住似的正襟危坐。从染头发的人数来对比也看得出来这两个系对个人表现方面的态度是有多不一样

初次见面，迎新

　　像往常一样给新人灌酒了之后自己也有点醉了要离开的路上，宰英看到了他。

　　“我不喝。”

　　宰英虽是个学习上过目不忘的人，也不可能清楚地记得四年前见过的人的外貌。更何况那人也不是让人过目难忘的类型。现在为止留下对尚宇的印象也只是，恰到好处的平凡但又长得相当血气方刚。如果非要说一点外貌之类的特征，那就是脖子很细以至于不禁多看了几眼。

　　“你不能喝酒？有宗教信仰吗？”

　　“喝是可以喝，只是现在不想喝。”

　　系代表正和那个新生在为向米酒杯里加混合酒而对峙着。在那个时候，设计系里讨论着隔壁系有不知好歹的家伙出现了，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乱子。而代表们也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寻找着旁边桌子里骚乱的中心。

　　“你觉得我很可笑？是想反抗吗？”

　　“不是因为前辈给的酒才不喝，而是我现在不想喝。”

　　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却始终真诚地砸舌头（应该是讲话很碎的表述），这个样子宰英还记得。男生占比90%的计算机工程系里一直有着学长让喝酒就得喝酒的文化。要坚持说自己不喝的异类，顶多是宗教信徒或者是酒精过敏者。没有特别的理由还拒绝喝酒，那就可以理解成有意跟系代表对着干了。就那样放过这个新生可能还好，但这次有些喝醉了的系代表一直大叫着要拿来酒给那人喝这才把事情闹大。普通人可能这个时候就屈服了，而那疯子居然拿起了手机。

　　“你谁呀？给谁打电话呢？”

　　“警察局。”

　　这下场面混乱了起来。一方其他人说着要夺过他的手机而要去抓他的手，而那疯子为了避开那些人而在烤肉店内四处逃跑。系代表还在大喊大叫声嘶力竭，被激怒而撒泼打滚。在一旁隔岸观火的宰英看事态恶化了，也掺和了进去。最后是宰英成功地在这场肉搏战中，把手机从那疯子手上夺下来并扔掉了里面的电池，也拦住了举起了平底锅要开杀戒的系代表并让疯子赶紧躲开。至于在当中有没有挨打，脸上是不是挨了一拳这种事，他已经记不清了。

　　MT变成了一场闹剧，但这并不影响在一片狼藉之上尽情喝酒的大学生。已经变成了新鲜下酒菜的那疯子正在被他们的诽谤一点一点磨成粉末。计算机系代表最后宣布要弄死那个兔崽子。

　　从疯子至今还健全地抬着头走路的样子来看，弄死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事实上，他在大学里一直只顾着学习，没有进任何社团也没有参加过学生会的任何活动，想要找他麻烦就不太简单。计算机系在这两年里似乎把能想到的所有恶行都试过了，结果都没对他造成过什么大的打击。他自然地一个人吃饭，听到骂声也选择无视，偶尔被找麻烦（暴行痕迹很明显的那种，或者是去上课路上被拦住那种）就直接打112。

　　更让人吃惊的点，就是那疯子是一个非常诚实而又优秀的学生。在计算机系的学生中间，他的机器编程语言运用地像母语一般熟练。他身上诽谤不断，而当年那个系代表却留下了被退课的黑历史。到那时为止，那疯子的故事对于宰英来说也只是一些八卦而已。

　　再次相见

　　第二个学期在教养课上看到了他。

　　那次宰英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喝酒喝太晚导致早上起不来。因为总是迟到，他也没什么选择座位的自由，一般都是看到后排的空座位就直接坐下了，而那疯子却每次都坐在相同的位子，也就是宰英的前面。宰英精神恍惚之下觉得他的脖子出奇地漂亮，对于男生来说他的肤色也太白了，这些感想宰英至今记忆犹新。本来就难以集中精神听讲的课，宰英因为盯着他的脖子看而更无法好好听课了。

　　但二人并没有过对话。宰英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以太烦了为理由，干脆直接溜号，那疯子也从记忆里被遗忘了一段时间。

　　第一次对话

　　某一天在小卖部前偶然遇见了那疯子。在往上走的时候，他的那双充满着对世事漠视神情的眼睛看向了宰英。

　　“学长，三天前借给您的850韩元请还给我。”

　　他直接那样开口说话了。可能因为他是宰英之前一直偷看的脖子的主人，宰英慌张地掏出了1000韩元的纸币给了他。那疯子接过了钱，垂下视线确认纸币不是伪造的。眼睫毛很浓密，戴着帽子的缘故看不清眼睛的样子，宰英能察觉到自己想要抢夺一般地摘下他头顶的帽子的冲动。

　　“应该给您找零钱的，但现在没有50韩元的硬币了。”

　　“不给也没关系。”

　　他非但没有理会宰英的挽留，还为了找零钱而跑去了小卖部。再回来的时候把换来的150元放在了宰英的手上。刚好在那个时候，那疯子跟一位个头高大的男生撞到了一起，一时间组成了某种三角构图。男生跟那疯子问好，接着就看到他神色慌张地来回看宰英和那男生。

　　“等下，我是借钱给你了？还是别的人？”

　　人高马大的男生对那疯子说。

　　“是我。而且是850韩元。”

　　“可以了，1000韩元收到。”

　　那疯子从男生那边接过钱直接就转手给了宰英。

　　“我把你错认成别人了。请把150还给我吧。”

　　宰英感觉自己就跟傻瓜似地接过了那1000韩元的纸币然后又把150韩元的零钱还给了他。那疯子把零钱递给了男生之后马上就消失了。宰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状况。

　　高个子男生跟宰英有着差不多的个头，此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头发都是那种褪色之后显得很亮的颜色。

　　宰英在大三第二学期的时候进了陆军部队，所以这件荒唐的小事就长久地沉积在记忆的底层。退役之后的复学生活里，上课和接一些私活，运动以及话剧社活动这些并行的事情让他忙得像个陀螺。并且后来那个疯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四的第二个学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最后一个学期，宰英没能拒绝后辈诚挚的邀请去担任了学校庆典的MC。他要在活动进行了几个之后，利用幕间时间带着放送部的摄像机在校园里走动，并拿麦克风采访学生。

　　毕业延迟

　　低低的黑色棒球帽，深绿色打底的格子衬衫，深色直筒牛仔裤，旧运动鞋。跟刚入学相比似乎没那么白也没那么纤瘦了（从皮肤颜色来看可能是入过伍了），但目空一切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宰英一个冲动突然跑到了他跟前。

　　「请问这位校友，庆典感觉如何呢？」

　　宰英再次见到好久不见的那疯子还是很高兴的，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有了对方应该也认识自己的错觉。然而那疯子就连看都不看宰英一眼就回答道。

　　「不认可。」

　　那瞬间宰英心中升起了一丝不悦，但为何会这样连他本人也不知道。宰英没有放弃，紧跟在大踏步向前走的疯子又问了一次。

　　「现在正拍摄着呢。这位校友，请问庆典感觉如何呢？」

　　「这种文化就应该消失。我一点也不关心校庆的事，所以也并没有感到多享受，对此很烦躁所以别再强求我了。」

　　宰英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那疯子却走远了。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放送部后辈们嗤笑着带过了这件事，但宰英内心却腾起了无名的怒火。然而像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有达到彻底破坏宰英心情的地步，他依旧昂首阔步地向毕业前进。在快毕业的那段时间里，他参加了有品牌效应的设计大赛并获得了大奖，去了在新加坡举办的颁奖仪式，而后又参加了几个颁奖典礼，因为满当当的成就从而获得了美国一流设计大学的硕士入学资格。因为是毕业预定生的身份，他这个学期后续的课程几乎没有去听过，而是投身于准备毕业话剧。那段时间里宰英的每一天都充实无憾，直到那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成绩出来的那一天。

　　韩国大学生人性教育（教养必修课）——fail

　　判定结果——不允许毕业

　　宰英怎么也没想到这区区两个学分的教养课会成为拖延他毕业的一根致命线。一百多个学生，来不来听课都无所谓，只要最后的时候成功完成课程报告就可以弥补所有的出勤，这个课程就是这么的毫无价值。虽说有要求必须去听课，但其实只要出席了，这门课就能保证过，也是知道了这一点宰英对此从未上心过，觉得是跟垃圾一般的必修课。

　　宰英一次课都没有去上过。他自身也厌烦这类人文课程，再加上要参加比赛以及话剧社的活动，也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学习。仅仅是让一个学弟负责了代点名和帮忙搞课程报告分组的事情而已，然而后来才知道那学弟跟自己同病相怜。

　　“哥……实在是对不起。我也没话可说……其实我也倒霉了。我每次课都去了，但就是课程报告拿了0分，最后这门课成绩变成F了。那个没有血肉的臭小子……姨奶奶去世了我难过死了都……”

　　宰英急急忙忙地带着济州岛的绿茶套装去找了教授。先是反省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接着又解释说自己是被多么优秀的大学录取了，这可以带给他们学校甚至大韩民国多大的荣光。

　　但此行还是没能成功让教授改成绩，教授的语气很疲惫。

　　“我也对你的这次成绩感到惋惜，但我也很难啊。就算是你们艺术学院的行政室长过来我也没有办法。对于我这种毕业必修课，你实在不能来上课就提前跟我说下可好？最近新闻上报道的代点名的事件那么多，你让我就这么视而不见也太难了吧。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会不会……唉，就是那个同学他也太固执了。”

　　教授的话的意思是，只要能说服组长其实也能过。气头上的宰英拿到后辈发给他组长那个家伙的手机号码之后试图联系了好几次，但那没教养的小子竟然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只要宰英一打电话就马上挂断。

　　本来想在这个假期里直接去找他，但也始终找不到。因为是军队里复学回来的在系里也没什么活动，计算机系的办公室里找不到他的地址。电影评论部，合唱部，柔道部，不管哪个社团里都没有楚尚宇这个名字。就这样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渐渐就过了修改成绩的时间。

　　一开始还是对不能按时毕业绝望过，但宰英也明白根本原因还是在他自己，因此没过多久又能笑着面对了。这情况本来也挺滑稽的，渐渐地他就习惯了把它当成饭桌上的谈资，跟朋友们一起咬牙切齿骂一骂那个组长，日子过的倒也轻飘飘。

　　况且宰英在时间上还是有余裕的。就算是被延毕，以宰英现在的年龄在服役完的男生中算是早的了。更何况他的富足的履历足以让他有充分的信心面对会延迟半年左右的毕业，无论将来是去工作还是去留学。

　　“呀，可算见到你了。听说你毕不了业了？那要不要趁这段时间做个手机游戏项目啊？”

　　“啥游戏？学生项目吗？”

　　“嗯。开发者听说是计算机系有天才之称的超强学生。有兴趣吗？既然你也没什么事就别闲着，试试看呗？”

　　“这么看你是想把事情推给我咯。”

　　“……没错。”

　　韩淑英是跟宰英同岁的女生，因为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现在跟宰英同一年毕业。本来是要去韩国大学继续读研究生的，后来拿到了一家国外大企业的offer马上就要入职，现在正在着急整理身边的事情。

　　“看看我吧。那边的任务其实也不用太上心的，因为开发者是个比较敏感的孩子。你要是不想干也帮我去跟他见一面，说明一下我不能参与也行。好吗？”

　　“就这么口头拜托人帮忙了？”

　　“下个月事情都搞定了请你喝酒。”

　　当时的宰英确实是无所事事，正在社团教室里玩游戏。因此对于淑英的请求自然无法拒绝。

　　疯子=组长（楚尚宇）

　　无语的是图书馆会议室里坐着的居然就是那疯子。对学长眼都不眨一下就直接怼的新生，脖子像雪一样白皙的男同学，明明见过几面却认不出自己的傻瓜，此刻就在眼前。宰英看了一眼发现他这次果然还是没有认出自己。

　　本来没有抱有什么期待的见面，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那疯子一开始还拿着怀疑的眼光看着宰英，而当翻完了他的作品集之后反应立刻变了。宰英也是听说过这人知名的编程水平，因此期待感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正为不能毕业而烦躁的他此刻为生活找到了乐趣。

　　“把手机号给我一下。”

　　从那疯子那里要来了手机号才高兴了没多久，麻烦又出现了。

　　当宰英意识到“疯子=组长（楚尚宇）”这个事实的时候，那小子已经消失了，桌上落下了一本笔记本。因为区区两个学分而没能毕业，本来这事已经沉淀到了心底，但此刻悲伤又涌上心头，热烈地翻滚着。宰英想教训一下他来缓解内心的压力，然而那疯子又不回消息。

　　宰英现在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可是不管怎样，成绩修正时间也已经过去好久了，就算让那疯子屈打成招也不可能毕业，更何况还不知道他住哪里。过去的事情就只能让它过去了。

　　楚尚宇网吧兼职

　　一个闲暇的周末，宰英约着跟朋友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又碰见了那疯子，正在跟他风格不相称的网吧里做兼职。宰英当场就在脑子里组织起了几个折磨那家伙的方法，但一想到对方并不好惹，之前那些失败的先例也都多多少少听过，他决定还是慎重行事。

　　然而要面对眼前这家伙，说着要玩游戏的宰英这时心里依然是怒火翻滚而没法好好玩下去。他冲动之下点了一碗拉面，无事生非地让他来来回回煮了好几次。倒也不是意在着急要吃，也不是想让他道歉，只是想看他难看的表情而已。

　　没想到那疯子脸皮厚到那种程度，那时宰英才体会到当年想找他麻烦但失败了那些人的心情，最后他也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以后像你这种垃圾请不要再联系我了。”

　　说出这种程度的脏话的小子还是第一次见。宰英迫切想抓住那小子痛打一顿，暴打之后呢，那疯子肯定会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按下112了，还不会喊疼求饶。预料到这些宰英又忍住了打人的冲动。

　　观察这疯子的几年间，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宰英一直对他有着些模糊的好感的。宰英本来就容易被非正常的异端人类所吸引。但这也得分疯的情况和程度，这次的这人是确实跟他有关联，那比起兴趣，宰英现在再也不想再看见这个兔崽子了。

　　冤家路窄

　　俗话说冤家路窄，就在那疯子对宰英说了不要再见面之后的某一天，在宰英工作的餐厅里，他带着一位漂亮的女生突然再次登场。这个餐厅是一个跟宰英要好的姐姐开的，受她的委托宰英其实从开业以来就在这里帮忙，他在这兼职的事情在周边也都小有名气。

　　宰英在这疯子出场的瞬间就开始血压飙升。就那么无所畏惧地直接走过来挨揍的时候，宰英心跳得飞快。

　　然而那疯子只是点了一份意大利面而已，似乎又不认得他了。那神情也不是演技。跟着四目相对的时候也像看着陌生人似的盯着看。宰英那从一开始累积到现在的愤怒在此刻加倍了，化作强烈的情绪在胸口中起伏。

　　怎么会这样。

　　在食物上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宰英仔细思考着为什么他会如此不认人，答案只有一个

　　——极度冷漠。

　　新人欢迎会，850韩元事件，以及校庆采访事件这些陈年旧事里就这样了。加之，当一个人手握着决定他人毕业与否的权力时，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他人吗？而那疯子选择的是首先以怀疑的态度对待他人。这家伙脑子里似乎充斥着唯自己为真，其他人都快点滚开的思想。

　　“啊，金宰英……学长。”

　　他对宰英在人格上已经完全无法认知，无论宰英怎样表现于他来说也只是某个吵闹的污染源而已，正因如此换了衣服和饰品的宰英对于那疯子就是个陌生人。此时的张宰英，正用尽全身力气来让自己表现出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样子，就像他对自己表现的那样。

　　宰英的愤怒开始走向了奇怪的方向。如果说先前那个课代表是想狠狠践踏他，那宰英现在就是想让他分心，就像他让自己分心一样。不管是对那疯子无视的眼神的嫌恶还是什么，现在都被强烈的情绪压瘪，他现在只想把那机械整顿过的大脑里深深烙印上张宰英这三个字。

　　“讨厌的东西？”

　　“学长您。”

　　这就很容易了。宰英在那天工作结束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作战计划。那疯子那天落在会议室里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下个学期要上的课程，宰英参考着图表又做了份时间表。接下来就是走访调查。

　　“那个叫楚尚宇的同学呀？是个总是穿的黑不溜秋又戴黑帽子的男生。”

　　学校正门和后门的警卫，食堂阿姨，营养师，小卖部老板，行政兼职生，图书馆管理员，足球场和工地的工人，上个学期和他一起上过课的同学都找来问了一遍，宰英发现了有趣的结果。

　　“那个学生啊，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骑着自行车上学，所以我很有印象。”（警卫）

　　“总是在同样的时间买咖啡喝，其他东西从来没入过他的嘴。”（小卖部老板）

　　“那个男生啊，上个学期整个学期如一日地天天4点2分进来，看到他进来，都不用看手表了。”（图书馆管理员）

　　“你说的是每天都一个人走的那个男生吧？每次都准确地在41分的时候经过呢。而且转过那个拐角之后一定会在第二个垃圾桶里扔下一杯喝过的咖啡杯。可能是讨厌其他的垃圾桶吧。”（工地工人）

　　“那位他每天都坐在同样的位置啊。可能这个学期一直这样吧。”（同学）

　　那个王八蛋比想象的更像个疯子呢。

　　先前的那帮人已经给宰英证明过了按照普通的法子对他连根毛都碰不到，所以必须通过换位思考来找到疯狂的办法来对付疯子。宰英在寻求着将他完美的日常哗啦啦地击碎的策略。

　　正式上课的前一天，宰英比谁都更苦苦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报复楚尚宇

　　中文课上，尚宇怎么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听讲。身边这个始作俑者一直在不停地转笔加抖腿，而且还总会在尚宇刚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用胳膊肘敲一下他。拜这个人所赐，50分钟的课程过得像5个小时一样漫长。

　　下课铃响的那一瞬间尚宇终于解脱了，他先用钢笔在桌子的边缘做了个记号然后立刻也不看一眼埋头的宰英一眼便起身出去了。不必说，他正匆忙地赶向下一个上课教室。

　　“我呢，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本来是想让这茬就这么过去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给我好好期待下个学期吧。”

　　难道他之前所说的改变主意了就是指选跟自己同样的课然后在课上妨碍自己的意思？一种不祥的直觉就像乌云压在了心头，尚宇极力想否认这个感觉。不是的，只是偶然选了同一个课而已。

　　然而荒唐的是，他气喘吁吁跑到下一个教室的时候，果然在自己之前常坐的座位上又看到了个包，这次的是个蓝色的背包。在这堂课上也有人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啊，运气太差了。

　　尚宇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坐在了隔壁的位子上打开了课本，然而也因为太生气了而看不进去一个字，因为紧捏着拳头汗水都把纸给浸湿了。周一早上开始就因为不得不见那个恶魔而没法好好上课了！

　　尚宇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背包的主人到了。尚宇这次也是不自觉地就转过去看，尽管他其实对对方是谁并不关心。

　　红色羽绒服，红色毛衣，红色帽子，可口可乐！

　　尚宇的敌人此时把自己的背包和挎包都挂在了椅背上然后坐了下来。尚宇迷茫地盯着对方看了30秒。张宰英喝了一口可乐，对他笑了笑。尚宇不想再像上节课那样，猛地踹了一脚自己的座位然后站起身，反正逃课是不可能的，他立刻换了一个离张宰英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马上上课铃就响了，教授开始点名，点到宰英的时候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

　　“张宰英同学，你是视觉设计系的呀。上我们这门课没关系吗？”

　　“教授，我非常喜爱数学。”

　　“即使如此，我们这是工程数学2你也喜欢？”

　　比起颇感兴趣的教授，此时的尚宇那边则是被愤怒包围，抱头绝望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4分钟的课程内容。再后来就跟不上节奏了。又是不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而导致看教授的角度也不一样，又可能是受情绪影响连教授的声音都听不清。最糟糕的是，周边的气氛感受起来都乱糟糟的。

　　课一上完尚宇便像子弹似的冲出了教室。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愤怒。一直沉稳地维持着圆满的生活节奏，此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尚宇跑到了食堂门口，开始排队打饭。眼角余光却瞟到那个他讨厌的红色羽绒服的一角。

　　张宰英视而不见地跟身后排队的同学聊着天，此刻尚宇开始害怕了起来。看上去对方没跟自己说话挺走运的，然而张宰英一直阴魂不散这个事实才让人起鸡皮疙瘩。

　　尚宇感觉这天排队的时间比往常要长很多，而当他在韩食区打完饭坐下的时候，却比往常要早两分钟。尚宇还是因为不安而有点颤抖。

　　“啊，那里刚好有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