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时光故事#

今天是父亲节，我又想起了我的老父亲。我父亲去世两周年忌日刚刚过去三天。

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善良淳朴的农民。他辛苦一辈子，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但我们万万没想到，他过世后却给我们留下十万块巨款！

父亲老实木讷，性格内向，不善言语，印象中很少跟我们聊天。如那种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着电视聊天的场景，在我们家是不会存在的。特别是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感觉他有点羞涩的样子。

尽管这样，但我仍然能感觉到父亲是爱我们的。他对我们的爱是没有在话语中表现出来，但是我们能感觉得到。

小时候家里经济很困难，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到农忙的时候，家里都要大概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割稻谷或者是插秧。我们自己家没有那么多的田地，但为了能多产点稻谷，让我们吃饱饭，就把伯伯家不耕种的田全部耕种上。

割稻谷的时候，我们小孩都得去帮忙。那时候的打谷机是比较原始的，靠人力踩动打鼓机，把稻谷脱粒。收割稻谷时，母亲负责把稻谷割下来，父亲负责打谷，我就负责把稻谷抱给父亲脱粒。

踩打谷机是个力气活，需要很大的力气。每当割稻谷的时候，父亲都是光着膀子，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是晒得黝黑，汗流浃背，真是非常辛苦。后来我长大些，也尝试着帮忙踩打谷机打谷，但才踩几分钟我就累得踩不动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吃不饱饭。那时稻谷产量不高，税收挺重，每年父亲都要把很多稻谷拉去镇粮所交公粮。剩下的已经不够填饱我们的肚子。所以记忆中小时候我们家都是早上吃红薯，中午吃稀饭，晚上吃干饭。差不多一个月才能吃上一次肉菜。家里买了肉菜一般都留在晚餐吃，因为晚餐吃干饭，吃肉会香一点。

为了送我们四兄妹读书，父亲想方设法赚钱。在我刚记事的时候，父亲是个木工，做木箱子拉去卖，换来一点生活费。

那时父亲没日没夜的干活，但收入还是很低。

那时候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我们还是需要交学费，还有很多其他的杂费，这一笔笔的费用对父亲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幸好我们都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很好。

1992年后，木箱子开始不好卖了，那时候开始流行衣柜，父亲只好不再做木工了。做木工是父亲唯一懂的生活技能，木工赚不到钱他就只能外出打工。那时候找工作也不好找，父亲就去打剑麻，去帮人家收过庄稼、种树。都是很辛苦的活。

那时候父亲一直都在忙着赚钱，想办法给我们吃饱饭，供我们读书。学习上的事情几乎不管。

读初中时，我记得有一次我发了高烧，跟老师请了假就回宿舍睡觉。老师也不知道怎么通知到了父亲（那时没有电话），父亲来学校接我去村里诊所看病。那次我坐在父亲的28寸的单车的后座上，感觉还是挺幸福的，记忆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坐过父亲的单车了。

父亲55岁的时候，由于年纪大了，外出也找不到工作了，只好在家里种点农作物去卖。蔬菜甘蔗、玉米、瓜果蔬菜等，养鸡等，然后拿去镇上卖了换钱。

1992年，我们家4个孩子一起读书，学费压力很大，父亲为了供我们读书，借了不少债。父亲沉默寡言，每天起早贪黑干活，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生活上的苦。对于爱读书的我们，他想办法去挣钱，甚至低声下气地找亲戚借钱，他把每一笔钱都记得很清楚。而他自己生活上很节俭，一分钱都舍不得花。

为了给我们攒学费，家里还养了几头猪，买不起饲料，就种一些农作物喂猪，快开学的时候就杀一头猪来卖了，所得的钱给我们交学费。

村委会看见我们家实在困难，就给了父亲一个在镇上做环卫工人的工作。那时父亲每天早上5:00出去扫地，忙四五个小时才能回来。但工资很低，只有180块钱。

后来我如愿读了大学，第一个学期的学费，是大伯借给我们的。去学校报到的那天，父亲送我去的，那时候坐的是绿皮火车，坐火车很多人，父亲拎着我的老式皮箱，在一大群乘客中，着急忙慌地赶着上火车。

我的皮箱里装满了生活用品，甚至连衣架都带了，只为了在学校少花点钱。那时父亲58岁了，由于长期缺乏营养，身体很瘦弱，拎着那个大皮箱，很重，而且由于火车停靠时间并不长，大家几乎是跑着上车，父亲累得气喘吁吁。我帮不上忙，只能小跑着跟上。那时的情景，就如朱自清的《背影》说的，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到学校报到以后，父亲没舍得吃饭，就是简单吃两个包子。没等我办好手续，父亲就要回家了，因为他怕再晚一点就没有车回家了，到时候他还要出住宿费。临走前父亲除了回家的车费，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连吃饭和买水的钱都没留。

大学4年，父亲每个月寄给我200块钱生活费，那时父亲做环卫工人的工资只有180元，他还得想办法再凑20元才够给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所以我那时想办法勤工俭学，做家教挣点钱。再加上好朋友的接济，我终于顺利读完了大学。

我刚工作时每个月只有600元工资，每个月都把三分之一的工资寄给父亲。父亲全部收下，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不会舍得花一分钱。

那些年父亲几乎不舍得买新衣服，穿来穿去都是那两三套衣服，补丁打了又打，实在不能穿了才换。就连毛巾和牙刷也是用得不能再用了才换。就算我买给他新的，他们也舍不得使用。

我问父亲要买什么衣服。他说不用买，他有穿。但后来我帮父母整理衣服就发现，其实父亲真的没什么衣服，也就两三套，反反复复穿。

后来我就主动给父母买衣服，但我每一次买衣服，父亲都会埋怨我乱花钱。有的衣服他嫌太好了，不敢穿，他穿习惯那些朴素的衣服了。

母亲中风以后我经常回去看他们。每到换季的时候，我都要回去特地帮父母换好被褥，整理换季衣服，还要把要穿的分类整理好。父亲玩帮忙照顾母亲，这样方便父亲找衣服。

2005年父亲的工资提高到了800块钱，但是每天必须扫三遍街道，父亲更辛苦了。有一次我和朋友去市里，回到镇上已经是晚上差不多7点多了，那时是冬天，天气很寒冷。然后我看见衣着单薄的父亲正站在街边一个屋檐下，双手抱着胳膊，有点瑟瑟发抖的样子。劳累了一天，饥饿和单薄的衣服让父亲不足以抵御天气的寒冷，他那瘦弱的身子在那里显得是那么的孤独。父亲老了，他一直都是那么瘦，我看着有点心酸。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他说他已经扫完地了，但是还得等那个运垃圾的车过来，装好车才能回家。我就把在市里买了一个烤面包给了父亲，父亲接过吃了起来。后来我叫父亲不要再干了。但是父亲说没事，他还能干活。

后来父亲年纪越来越大，到70多岁的时候，我们就叫他不要再做环卫工了，父亲也听从我们的意见。但他还是要坚持耕种稻谷，挑粪水种蔬菜。辛苦了一辈子了，他是没办法闲下来的。

后来我在家里翻找我初中时候的照片，翻到了一个小本子，我打开看里面是父亲记录着的债务，上面清楚写着向亲戚们借的每一笔钱。我这才知道这些年为了我们读书，家里借了多少钱。但父亲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这时候债务也还得差不多了。

我能做的就是每个月给父亲一点钱，尽管我知道父亲不会花钱，但我知道父亲手上有钱他才会心安。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有事情就主动和我商量，身体不舒服也会主动告诉我。以前他从来没有过的。父亲他的性格沉默木讷，很少和我们子女交流，但年纪大以后，他反而和我多说话，我说什么他也会听了。

父母越来越依赖我，每次我回到家他们都很开心。我知道是因为我对他们的关心，让他们特别信任我。

前年口罩期间，父亲说腰痛，他一直有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但他整体身体还是挺好的那时应该也是他照顾母亲太辛苦了，导致腰痛复发。我一直觉得父亲应该可以陪我们很久，等我们生活好过了，他可以好好地享受生活。

可是老天给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父亲就离开了我们。住院时也许父亲早有感应，他总说治不好了，要求回家，他说没事，我已经80了，那个谁才活了60岁呢！

那时我根本就没办法接受，很难过，一切仿佛做梦一样。父亲这一辈子吃了如此多的苦，我却没能给他过上幸福无忧的晚年。

父亲走了。一辈子一分当成两分花的父亲，却给我们留下了差不多10万块钱。我们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这些年我们兄妹给他的钱，他真的一分不剩的全攒起来了。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每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却攒起来留给了我们。

后来我们都放弃了这笔钱，我们把这笔钱作为母亲晚年的养老钱。

我一直有个遗憾。在父亲的葬礼上，由于我有特殊的原因，最后没有陪到父亲下葬那里。就在去年父亲的忌日的同一天，我二宝出生了，因此我也没办法回去参加父亲的忌日仪式。我心里有点耿耿于怀，但我朋友说，冥冥中注定了的，你二宝出生，你父亲一定会保佑她平安健康的。

今年的清明节，我回去祭拜了父亲，了却了我这两年的心愿。希望父亲九泉之下可以放心了。我们会把母亲照顾得很好。父亲的离去，我们并没有告诉母亲，我知道父亲临走时，母亲是父亲最大的牵挂。弟媳妇说她梦到过父亲对她说要照顾好母亲。母亲经常对我说，她看见父亲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父亲的这一辈子平凡，但是却给我很深的爱，他虽然没有和我说过爱我，也没有口头表达过爱意，甚至没能给我们优裕的生活条件，但我知道父亲已经尽了他最大的能力了。

父爱如山重。

父亲的恩情，这辈子我都没机会还了。